天空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扎實德麻發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感覺,仿佛變成了木頭一樣。
整個人凝定在空中。
與風一起。
旋轉的龍樣的風柱隱約可見,卻不再吹動。
死一般凝靜。
古斯曼的第三隻眼中有血流下,倒映的身影隱隱晃動,有些模糊。
扎實德麻奮力掙扎,身周元氣急速湍流,在他的指揮下,奮力撞擊著無形的束縛。
古斯曼第三隻眼中的血越來越多,仿佛小溪般順著面龐流下。
他緩慢而艱難地抬起雙手,豎起掌心,遙遙對準扎實德麻,喝了一聲,“束”!
流動的元氣也靜止下來。
這是古斯曼的天賦妖術,空間凝結。
只是對著扎實德麻這種程度的高手施展還有些吃力,維持不了多久。
他沒想過用這招擊敗扎實德麻,因為施展出這招,他也就沒有辦法再做其他動作。
這只是個拖延的辦法,定住扎實德麻,給自己創造一個逃走的機會。
一擊成功,古斯曼大喜,便欲轉身逃離。
一面圓鏡驀得出現在高空中,射出金燦燦的光柱,罩定被凝結的扎實德麻。
強大而高頻的元氣波動在扎實德麻身體表面快速震動著。
如果扎實德麻沒有中了空間凝結的妖術,可以躲避,可以調動元氣進行抵抗,可以施展妖術反擊。
可現在,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呆楞楞立在空中,接受著金色光線的照射。
金光帶來的元氣波動在快速調整著,迅速調整到了對他殺傷力最大的波動頻率上。
整個人便好像暴露在夏日正午赤陽下的雪人般,竟開始緩緩融化。
濃稠的血水順著身體表面嘩嘩地向下淌落。
扎實德麻掙扎著怒視著那面圓鏡。
他隱約聽說過這面著名的方器。
鏡名天陽鏡,禦妖齋的獨門方器。
這個禦使者想必已經潛伏很久了,就等待著這個良機的出現,才果斷出手。
他不記得自己得罪過禦妖齋的弟子。
而且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大膽的人類,敢於在妖國境內襲殺妖怪了。
身體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血肉消融,露出骨骼內髒。
他的頭腦卻分外的清醒,突的好似電光閃過般,想到了葉輕語帶著的那兩個人類。
是那兩個人!
一定是那兩個人!
扎實德麻大怒,他要殺那兩個人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兩人潛伏妖軍當中,果然居心叵測。
憤怒之余,扎實德麻似乎忘記了原本是他一開始就不問原由的想殺掉兩人的。
他在妖國境內橫行得太久了,似乎認為這兩個人就該老老實實地接受這個命運,而不應反抗。
可惜的是,周時名和洛思寧卻不這麽認為。
原本周時名是沒有想要擊殺扎實德麻的,但看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果斷出手。
天陽鏡已經由洛思寧證實了威力,正好拿來一用。
本來轉身欲逃的古斯曼見狀大喜,立刻停步轉身,繼續施展妖術,盡可能爭取延長扎實德麻的凝定時間。
扎實德麻的下半身完全融化了,上半身的皮膚骨骼也融化了,內髒失去了身體的庇護,七零八落的懸掛在空中,腦袋也開始變形融化。
他發出了最後的瘋狂吼叫。
強烈的元氣波動驀然爆發。
這波動爆發得是如此猛烈,第一時間便將他的全部內髒都撞擊成了肉泥。
只剩下一個腦袋還懸在空中。
他卻還活著。
空間凝結在這殊死一爆中被破壞。
張大的嘴持續不停的怒吼,狂風在口中凝結成旋轉的球,轟的一聲,化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急速射出,正打在古斯曼的胸膛上。
這一擊實在是太快了,古斯曼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下意識低下頭,看到胸口被轟出了一個大洞,無邊的痛楚這才襲來,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叫。
他顧不得再施展妖術,捂著胸口的大洞,倉皇地逃竄。
這一傷勢雖重,但對於他這種級別的妖怪而言,還算不得致命,只要回去好好休養,終究還能恢復。
真正慘的是扎實德麻,身子沒了,腦袋也化了一半,就算能逃出去,找到重塑身體的妙法,實力也必然大減。
不過古斯曼想得太好了。
潛伏在暗中的襲擊者向來的想法都是要麽不做,要做就做絕!
披著重甲的黑影憑空出現在古斯曼身前,擋住了他逃生的去路,手中光燦燦的透明長劍隻一揮,帶起綠色的滿是利刺的光芒。
古斯曼的腦袋飛上半空。
他愕然張著大嘴,兀自驚駭不已,“地品高手?不,不是,是邊軍,那是元動重甲和元力刃,他是人類邊軍!難道這是人類的陰謀?”
洛思寧一劍斬了古斯曼,跟著再邁步,踏氣而行,閃到扎實德麻的腦袋旁邊。
掙脫了束縛的腦袋妄圖逃走,禦著風,遙遙晃晃的飛閃,躲避著天陽鏡的照射。
洛思寧毫不客氣一劍將那化得已經變了形狀的腦袋給劈成了兩半。
地面上正殊死交戰的兩方妖軍,見此情景,不由得都是發出驚愕大嘩。
兩個高等級的妖軍,就這麽被殺掉了!
披著黑色重甲的襲擊者旋即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瓶,衝著扎實德麻的腦袋一晃。
透明的身影自兩瓣的腦袋中竄出來進入瓶中。
她隨即又對著古斯曼的身體一晃,古斯曼妖魂也倏地一下鑽進瓶中。
下方妖軍又是一陣大嘩。
殺妖不過頭點地,可這家夥卻連必然會消散的妖魂也不放過,讓兩大強手死後還要受折磨,真真是太狠毒了。
眾妖一時群情激憤,指著空中的黑甲襲擊者大聲叫罵,有的甚至都忘記繼續交手了。
“小姐,那鏡子,我們見過。”
翠衣終於從屍體下爬了出來,看到空中的情景,不由得又驚又喜,扯著葉輕語道:“那兩個人類,那是那兩個人類的本事,他們居然敢暗殺天雲國的大將,天雲國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天雲國,他們一定會好好獎賞我們,皇帝一高興沒準就會答應我們的請……”
她正說得高興,卻覺得胸口一涼,劇痛襲來,全身力氣都從胸口傷痛處流了出去。
她緩緩低下頭,卻看到一柄雪亮的窄劍正深深刺入胸口。
劍柄握在白玉般的纖細手掌中。
葉輕語的手。
“小姐,為什麽?”翠衣艱難地抬起頭,看到的是葉輕語滿是殺氣的臉。
“死吧,有些話你不該說出來的。”
葉輕語拔出劍,一揮,翠衣的腦袋便飛了起來。
她看著翠衣飛起的腦袋,目光劃向高空,又看到了那黑甲襲擊者。
黑甲襲擊者已經收起了小瓶,向著下方妖軍一豎中指,踏氣而行,瞬間消失不見。
雙方同時失去主將,都是士氣大沮,打得頗為無力。
他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都開始有意識的後退,準備結束這場戰鬥。
“眾軍聽令!”
一個身影突然閃了出來,站在一座營房的上方,叉腰大喊,氣勢實足。
那是天雲國的三十四殿下博思。
剛剛混戰的時候,他不知躲到哪裡,一直沒有露面,如今卻突然站了出來。
只見他威風凜凜神氣實足,一手叉腰,一手揮舞大喝:“扎實德麻死了,我就是最高指揮官,都聽我的,給我衝啊,殺死這幫敢來襲擊我的家夥!左邊的衝啊,右邊的衝啊,哈哈哈,總算是到我說了算了,死的好,死的好。”
博思瘋瘋癲癲地胡亂呼喝著,卻也起了一些作用。
正像他所說的那樣,扎實德麻死了,他就是軍中地位最高的領導者。
黑鬥篷妖軍身經百戰,只要有個主心骨,哪怕這個主心骨不太靠得住,也可以快速穩定心神。
而且現在的局面明顯是他們佔優勢,反攻是必然的選擇。
不過正當他們重新鼓起勇氣準備開始組織對襲擊妖軍進行反攻的時候,博思的腦袋突然爆開了。
沒有任何預兆,後腦被強大的力衝開,鮮血噴得老遠。
他可沒有扎實德麻那般本事,腦袋被打爆,登時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手臂兀自在胡亂的揮舞著,重重向後栽倒。
黑鬥篷妖軍一片大嘩,這回是真慌了。
一團模糊的黑影自博思的身上中冒了出來,怪異之極,扭曲著身體,仿佛在掙脫什麽束縛一般,發出吱吱急響。
“魂種!”
有雇傭妖軍大喝。
魂守的魂種居然種在博思的身上。
如果博思不站出來,他不會死,披著黑鬥篷的魂守也永遠不會真正殺絕。
而現在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實了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名言。
他死得不能再死了,卻露了魂種的蹤跡。
魂守殺不死,根源便在於魂種。
但只要消滅了魂種,所有的魂守自然就會消亡!
而更妙的是,魂守自己無法觸碰魂種!
沒有依托的魂種也很快就會消散。
雇傭妖軍發出震天的歡呼,奮起余勇,向著魂守軍發起猛烈衝擊,更有許多祭起妖法向正掙脫博思屍身束縛的魂種發起攻擊。
驀得,一條人影自地面上跳了起來,閃電般躍到博思的屍體旁,伸手一抓便輕輕揪住魂守,跟著往自己的身體裡一帶。
吱吱尖叫的魂守百般不情願,卻受到強大的束縛,只能鑽進那人的身體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