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可以亂天下，當然也可以亂人心。

在近衛信景面前的是其他織田家的家臣，也許就會立即大聲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是木下秀吉或是前田利家的話，更會馬上拔刀除去這個侮辱織田信長的家夥。

將一個「無能」的武士比作信長，是他們所不允許的。

可是，在近衛信景面前的是阿犬。

不需要裝模作樣，可以真的虛心去聽所有建言的織田家一門眾。

近衛信景的這一句話，也真的像正中紅心的箭矢般，擊中了阿犬的大腦，因為早在十年之前，她就已經明白織田家只要信長一死，那就會如今川家一般瞬間崩裂。

可問題是直到了十年之後的今天，同樣沒有太大改變。

阿犬教出來的信正卻跟信長有著惡劣的關系，還沒有元服的奇妙丸能力並不出眾，擴張太快而還沒有完全同化的從屬比本家的武士還多，不安份的盟友時常在試探織田家。

織田家是暴發戶，這是大部份人的共識，也是事實。

如果成功上洛的是當年的今川義元，相信不會出現如大半年之前攝津國武士城主大量叛變又或是完全不作為，因為今川家是名門。

「公卿不好嗎?為什麽要想當我的家臣?」阿犬收起了對近衛信景公卿身份的輕視，隻論他對織田家弱點的理解，還有於軍事上的認知，已足以讓他成為一位合格的武士。

「公卿是門面，是屋裡的裝飾，然而在這個求實用的亂世之中，門面是最不被需要的，如同雞肋一樣的東西。」近衛信景無奈。

「哈哈——」

阿犬大笑，她有點欣賞這個小子，因為他足夠直接，話裡不滲一絲廢話。阿犬不知道他是有研究過阿犬她的性格還是本來就是如此，但她已覺得隻憑這一點就可以收他作為家臣，只是還要多看一點——

「你的刀是裝飾嗎?」阿犬指著近衛信景腰間，十分精美的刀。

近衛信景並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臉上帶著微笑:「請問小子可以向美濃守大人演練兵法嗎?」

就這樣，阿犬就帶著近衛信景走出了偏殿……

「對﹑對手是……綺拉拉殿下?」

只可惜近衛信景沒有想到自己的對手是個金發的小蘿莉，本來以為自己要對上阿犬的他十分錯愕。

「沒錯。」阿犬點頭。

只有在介紹和打招呼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的卡夏，跟近衛信景成了一個巨大的對比，她聽見之後，冷靜地解下背上的直劍再握到手中，直視著近衛信景，如同一個老練的劍士一樣沉穩。

「可是﹑可是，要是誤傷的話——」

「對，給卡夏換木劍。」阿犬打了一個響指。

「是！」

不一會望月就把木劍交到卡夏的手中。

近衛信景呆了一下，發現只有卡夏一個換了木劍，而望月卻完全忽略了他，沒有將另一把木劍給他。他當然明白阿犬的意思——阿犬認為他是會被誤傷的一個。

「可以開始了嗎?」阿犬瞄了一眼近衛信景，有點好奇他會不會生氣。

「是！」近衛信景拔出了打刀，他的戰意被阿犬澈起了。雖然他覺得這是阿犬用以試探他器量的手段，但血氣方剛的十五歲青年還真的是忍不下來，他決定要打敗面前這個金發的小蘿莉，用以說明自己是個武士，而不是鬧著玩的！

阿犬「嘿嘿」的笑了一聲，「氣勢不錯。」

「請指教。」卡夏用著不怎麽純正的日語對近衛信景說道。

「請指教！」

只不過，在氣勢上如同猛虎的近衛信景，卻擺出了中段這種後手的姿態。

反射著月光的劍尖指著向卡夏。他很小心，因為面前這一位公主殿下必定是盡得阿犬親傳。

當代最強武士和最強劍士，現在都是同一人，就是阿犬，而僅次她之下的，就是那位半劍惜敗的劍聖。

雖然上泉信綱在京都的時候，他仍跟著近衛前久在東國遊歷，沒見過一面，可是他卻是走到哪裡都聽到劍聖的傳說，而現在更聽聞他在訓練新陰流的嫡傳弟子，以應當年跟阿犬的半劍之約。

「狡猾。」阿犬摸了一下鼻子，對於近衛信景的評價又提了一點。

莽是一種自信和實力體現，不過在實力不足時，冷靜應對，是更為合理的做法。

卡夏現時身高不到一米一，體型小，同時也代表速度快。近衛信景不去輕舉妄動，要等卡夏露出破綻才作致命一擊。因為他不只要打敗她，還要漂亮地打敗她！

另一邊廂，應對武士刀的使用者，卡夏很有經驗，不管是那一種起手式，二刀還是一刀，她都多次面對過，所以她馬上做出最合理的行動——像狼群發現了獵物，一步一步以近衛信景為圓心，半徑為十步的距離慢慢地繞圈。

「卡夏殿下真冷靜。」

「其實我都懷疑自家女兒其實是不是真的只有七歲，都沒點激情。」阿犬說著的同時還在微笑，向一同觀戰的近衛夫人炫耀。

決鬥之中的近衛信景瞪大了眼睛，把卡夏的一舉一動全部收入眼中，以防她的突擊，並想在她突擊的時候，予以反擊。

雙手中段，打刀的刀尖會一直指著卡夏，而且在圓心之中的他只需要用更少的動作就可以完成反擊。這是近衛信景在腦裡的劇本，一次完美的反擊，更在阿犬的面前演示出他冷靜而且善於觀察的性格。

只可惜，近衛信景有點高估了自己， 作為反擊的一方，需要的專注是進攻方的幾倍以上。

事實上，專注是決鬥之中十分重要的一環，正如一個未經訓練的人大多只能記住七個隨機數字一樣，不少人集中精神的時間比想像中要短，而且短很多！

不到兩分鍾，近衛信景的眼睛已經有點乾澀，自然而然地眨眼。

而機會是屬於專注的人。

——滑步﹑舉劍。

不管在何時，這都只是一場無關重要的比試，不過近衛信景卻直到生命完結之時，也忘不了這個令他不甘心的結果。

「啊……呃?」

刀還未揮出，眼才剛打開，喉結已傳來了一絲冰冷。

抓住對手眨眼的瞬間，然後給予致命的一劍，由開始到結束，只有不到兩分鍾的時間，他們連一次刀劍交擊都沒有出現。

卡夏收起了木劍退後，向近衛信景點了點頭，勝利之後也沒有半點驕傲，這是阿犬對這個女兒最為欣賞的一點。

——啪啪啪。

「不錯。」阿犬拍著手，不過這一句她是對近衛信景說的，在他這個年紀又是被氣的情況下，竟然還可以保持著不去搶攻，已經有著大部份武士包括她也沒有的冷靜。

至於被一個不到八歲小蘿莉打敗?這不是什麽醜事，因為那是她的女兒！再說近衛信景現時也不過十五歲的小男孩，而且還出身公卿家，兵法弱一點完全可以接受。

「美濃守大人……」近衛信景收刀，一臉不知所措。

「叫主公。」阿犬向他招手。

「呃——是，主公！」近衛信景大喜過望。

第二更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