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信長由橫山城來到二條城的時候，京都內的戰鬥已經過去近五天的時間。

「阿犬呢?」

二條城的大殿之中，信長並沒有見到阿犬，甚至連郡上織田家的武士都不怎麽見到，在場只有他帶來的一眾家臣﹑家老和本來就在京都的幾位家臣。

「母親大人正帶著軍勢包圍石山本願寺。」佐治信正又一次留下來收拾爛攤子，跟明智光秀和細川藤孝等人在京都進行善後。

那天本願寺的僧兵先在北白川撤退，然後包圍京都禦所後又被擊潰，最後是趕來收尾的信正把這群僧兵殺得潰散。生還下來的大部份僧兵逃回石山，而另一部份則是找上了桂川岸邊設陣的三好義繼和池田勝正。

這兩位背叛者似乎明白再在桂川設陣會惹來織田信長的大軍，同樣退回各自的領地，只是他們並沒有解除對於織田家的敵對狀態，更大膽地驅逐了領地內那些親織田氏的國人。

事情算是十分順利，不過有一點對於信正來說很可惜，那就是作為本願寺方主將的本多正信戰後不知所蹤。

雖然信正特地分散大量足輕和武士去找尋，可是本多正信就像老鼠一樣溜得賊快，連一點消息都沒有。至於信正想要找到他的原因並不是想要殺死他，或是公開處刑。說笑，這麽一個聰明的人，怎麽說都要留下來用。

信正一直都想要像阿犬那般，身邊有幾位智囊為自己出謀劃策。現時難得出現了一位可能比得上竹中重治的，信正當然不想要放過。

可惜，信正亦知道收服本多正信的難度很大，為他效力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原因是信正在和泉國內做過不少滅佛的行動，把大量寺院改建成修道院和教堂，同時本多正信也因信仰的問題使他由當時還是松平氏的德川家出奔流浪。

「是哦……」信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並不知道這一件事。

雖然當時信長給了阿犬可以便宜行事的權力，但不代表可以完全不通報他，這令他稍稍有點不太高興。

「主公，天皇表達了想要見面的意向，大概是要表達謝意。」明智光秀當然看出了信長的不滿，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在織田家之中，明智光秀的處境並不是很好，雖然得到信長的賞識，但跟同僚之間的關系卻因為做事手法的問題而有點差。在織田家內唯一可以說得上話的，大概就要算阿犬這位「老長官」了。

「哈哈——謝意?讓我去割取蘭奢待啊！這就是對我織田信長最高的謝意了！」信長大笑了起來，開了一句玩笑。

只是信長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真得到了批準就是了……

因為沒有人覺得信長是在開玩笑，之前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的法親王和比睿山的高僧們，都收到了血的教訓，而且還是不久之前，自然再也沒有人想看到惡鬼的獠牙。

事實上這無心之舉在之後卻起到了奇效，效果比起將足利義昭變成傅儡更好，那些遠在陸奧等地的大名紛紛派來了使者向織田氏示好，這是信長完全沒有想到的事。

這些都是後事，現時信長還沒有真的去跟天皇見面，又或是提出割取蘭奢待，因為他放下對淺井家的侵攻，所真正重視的，其實還是被阿犬囚禁在二條城內的足利義昭——

「是誰幫你的忙?」

如果足利義輝復活，可能也認不出現時這位足利義昭，不只因為他身上穿著一件如同囚衣的衣服，而且衣服上破洞極多，那些都是傷口，一道道被鞭打出來的紅印，看得明智光秀和細川藤孝心驚異常。

這當然就是佐治信正的傑作，

反正他的名聲已經有夠差，再多一個虐待過氣將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信長一點都不在意。不聽話的傀儡，被打是活該，被殺也是剛剛好的事。

「說了，我早說了……是本願寺，是松永久秀……」

「不是還有你的妹夫三好義繼嗎?」信長冷笑了一聲。

當年這一門婚事還是信長作為仲介的，目的就是修補足利義昭和三好家的關系，並利用三好義繼作為內應，先一步得知所有有關足利義昭的事，只不過到頭來這布置沒有成功，甚至被反將了一軍。

「是﹑是的，池田勝正﹑三好義繼……都﹑都是……」

信長冷笑著，站了起來，拿著沒有拔出刀鞘的刀，一步步走向土下座的足利義昭。

「是這些了——我都說了……都說了，不要殺我——」

——噗！

「啊——別﹑別殺我——」

信長用刀鞘一擊抽在足利義昭的身上，但他卻是一點都不解氣那般，又是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別啊——就是這些……就只是這些……」

——啪！

「我說了啊——」

——啪！

「我已經說了……」

「主公！」

明智光秀看不下去，走前了一步，拉住了信長的手。足利義昭好歹都是他前一位主君，即使他做的事不堪，而且行事也可笑，就像個小醜，但現時被信長暴打的這個模樣令他不忍，阻止了信長再抽下去。

不要說是明智光秀，就連細川藤孝都側過了頭，在場的織田家武士之中，只有信正一直冷冷地看著。

在別人背後搞小動作被抓到現行，這種報應不是剛剛好的嗎?

「十兵衛！」信長瞪了明智光秀一眼，而明智光秀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當，立即退後並土下座，把額頭貼到了塌塌米上。

「請恕罪……」

信長「哼」了一聲，將舉起的刀鞘放下，沒理會明智光秀。

「是波多野吧?我有沒有說錯呢?」

事實上信長並不是想要足利義昭說出所有同夥，因為他早己由各方面的情報之中，猜出多次為足利義昭提供幫助的人是誰。

「啊……呃?」

本來還在哀號的足利義昭瞳孔放大，整個人就像是泄氣了的皮球，癱軟在地上。他沒想到自己一直沒有說出來，那一位暗中支援的人，竟然被信長給查了出來。

在信長上洛成為名義上的天下人之後，丹波的波多野氏就對織田氏十分恭敬， 雖然不能說是從屬，但一定是同盟，跟德川家那種相差不遠的同盟。其實信長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怎麽相信，可是他思來想去，足利義昭要是沒有波多野氏的暗中支持，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反叛，甚至重新控制二條城。

「嘖嘖，草擬份文書，讓這貨出家，啊……不對，關進修道院才是。」信長現時對於僧人都還是有點不爽，尤其是剛剛被大光頭給拉住沒能盡興。

「請問主公，誰可出任下一任的將軍?」

在一片寂靜之中，筆頭家老林秀貞的聲音響起。比起在席的那些織田家新人，他這個老人早已習慣信長的突然起意，並不像其他家臣那般驚訝得說不出話。

「讓他兒子今天元服，明天當將軍吧！」信長又冷笑了一聲，指著地上的足利義昭。

「是的，另外進攻丹波波多野氏要用什麽名義?」林秀貞又問。

「包庇本願寺僧眾﹑沒有給天皇上供﹑出言誹謗將軍等等，把波多野氏說成是朝敵，總之明年今日，我是不想再見到波多野氏存在於世上！」信長冷冷地說道。

「明白。」林秀貞點頭。

在眾人以為要完結的時候，信長又是一腳把還在土下座的明智光秀踢翻，「抬起頭！十兵衛！」

「是……是！」明智光秀有種面對霸王的感覺，那是連阿犬都沒有的氣勢。

信長嘴角上揚，「丹波，去把丹波的波多野氏打下，打不下來別給我回來！」

「遵﹑遵命！」

像足利義昭一樣，那些一次又一次破壞計劃的小人，信長絕不可能讓他們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