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是一期一會。

　「有人說是善惡之戰。

　「都不是的，是會面，鬼與毗沙門天。

　「他的存在是清理世間上假借佛名的惡徒。

　「是白天后的黑夜，是善良裡的必要之惡。

　「以惡製惡，以夷製夷。

　「死後將鎮守於關口，七生七世，惡徒終不得越界。」

　——摘錄自《無名手紙》

　不在沉默中爆發那將在沉默中死亡，壓製住上杉軍的織田軍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面對上杉軍那如山崩海嘯似的反撲，織田軍的數量像水盤拔出木塞一樣，水線猛地往下掉，死傷的速度比想像中還要快得多……

　如果領軍者不是阿犬，如果沒有那個本質似惡魔低語的信仰，他們可能在接戰後的半刻鍾，也即是被上杉騎兵衝擊的一瞬間就崩漬了。

　「還可以進攻……這就是惡鬼嗎?」

　在七尾城看過去，在開戰之前明顯更多的織田軍到了現時少了接近一圈，仍能作戰的人數，已經完全及不上他們對面的上杉軍。

　不只是數量，如果轉到質量上也一樣，只看上杉有條不紊地進行防禦，而織田軍還是一群群在前衝就可以得知。防反比起進攻要節省體力，即使織田軍現時還在進攻，可是不論是體力還是數量，都耗不過上杉軍。

　「落敗只是時間的問題。」遊佐續光口裡是這麽說，心裡是這麽想，但卻沒有下令城中的足輕做好出城的準備，不是他不知道雪中送炭的好處，而是不需要，不管是送炭還是添花，上杉家都對付不了他……

　「時間，是時間。」

　阿犬覺得如果再給她一點時間，等她把整個能登打下來，然後帶著一群軍勢南下，聯同神保家直接把戰線推到加賀，甚至推到手取川，那她的勝算一定可以超過一半，而不是似現時只有三成……

　本願去參戰?阿犬一點都不怕。她絕對可以令一向宗那群惡僧明白，什麽才是信仰之戰！

　在竹中重治的計算之中，織田軍在七尾城之戰裡，只有三成的勝算，而且不論哪一個勝利的推演，都是以織田家慘勝結束。於這一戰之後，不論誰勝誰敗，上杉和織田兩家在北陸的影響力都會嚴重衰退，這是無容置疑的。

　神保﹑本願寺和遊佐續光控制的畠山，這三家將會是接下來的受益者，他們將會接收收織田家吐出來，而上杉家又無法重新控制的部份。

　阿犬相信上杉家裡也有人會提醒上杉謙信，可能會提出更合理的方法，例如對峙﹑例如等待之類的。

　事實上竹中重治也建議別去包圍七尾城，因為在七尾與上杉決戰，對郡上織田家沒有半點好處。雖然七尾的地形很合適作為單一兵種的戰場，但他認為在沒有絕對兵力優勢下，郡上織田家所帶來的近千軍勢將會損失巨大，可能會全滅也說不定。

　「這不是說笑，上杉軍強的不只是上杉謙信。」竹中重治當時如此勸說阿犬。

　「對啊，我知道。」

　一意孤行的是阿犬。

　竹中重治感到了無奈。郡上織田家不等於織田家，他是阿犬的家臣，不是織田信長的家臣，所以思考都是以郡上織田家為先，能登的決戰能為織田家帶來一段時間穩定的北陸，為進攻甲信提供時間。

　可是在能登被重創的郡上織田家，將無法加入這場如同分地一樣的合戰……

　理所當然地，阿犬沒有聽從竹中重治的，正如上杉謙信沒有聽從別人的。如果阿犬沒有在軍事團體裡待過，如果她在穿越之前是個殺人或是單單向錢看的傭兵，如果阿犬只是個普通人，那她可能只會看到自己，在上杉謙信來到能登之前就收手離開。

　不是，阿犬不是。

　個體強，不等於整體強，在後世已經有太多太多的例子，團體運動中，一個超人隊友也拉不起十個豬隊友，更何況人類最強也沒能一拳打穿地球，距離超人還是很遠。

　如果學習某些故事的穿越者那般，於某些關鍵時間出工不出力取巧，以為總會有人可以頂上去，那是不行的。

　事實上在戰國之中，這樣的「聰明人」並不少，絕不只是穿越者會有著這樣的思維。遠的不說，隻說織田家內部，有這種想法和行為的武士並不少，例如當年的林秀貞，又如現時的佐久間信盛。他們的作戰大多是先消耗與力的力量，到了不行才用自己的，又或是見勢不對直接撤退。

　他們到現時還能活得不錯，可是後來呢?

　信長是在給予機會，如果有人真相信是他們的能力不足，是對當年幾次失敗秋後算帳的鬼話，那也太小看這兩位織田家的重臣，也太小看織田信長的器量了。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認為主君是個傻瓜，那絕對可以試一下不出盡全力，用最自私的方式來保全自己的勢力。

　當然，即使是一門眾的阿犬，這種不顧生死的做法，也是不正常的，信長同樣會阻止會黑，但是不會有極嚴重的懲罰。

　「主公，妳其實只是想要戰一場吧?」

　竹中重治記得阿犬那時的笑容像清風，如同凍住在十七歲的容貌很美，但熟知阿犬所有行為和計劃的他，清楚知道在這美貌﹑笑容之下，是止不住的殺意和殘忍。

　她是鬼！

　——為了戰得痛快， 可以用盡一切世間的借口來掩飾。

　竹中重治再看了一眼前方在戰馬上的阿犬，他歎了口氣，誰讓這世間只有阿犬可以毫無顧忌地相信他呢?

　「時政，去通知信景讓他悄悄撤去包圍，準備好撤退到港口的路。」

　「是！」

　一心在戰場上的阿犬並不知道身後自己軍師的打算，就算知道也只會笑一笑，被戰場挑動起神經的她。

　現時隻想來戰一場——

　「上！」阿犬一拍馬臀，太郎太刀輕指了一下不遠處同樣準備前衝的上杉謙信。

　織田軍的主將，親手締造這支極惡軍勢的主帥，後世被稱為戰國最強的對決。

　一期一會，終於在這一刻展開了。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