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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保安》第三十五章 從此初識這世間(二)
  那麽長的路,那麽冷的風,王浩忘了自己是怎麽抱著陳妍等待救護車來臨的,隻記得是何木子安排了住院事項。

  當他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的夜晚,ICU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今天又是個陰天,夜空被厚厚的雲層遮著,既看不見星星,也沒有月亮。黑暗中,手術室仿佛一個巨大無比的舞台,呈現出謝幕後的一片死寂。

  一切只是幻覺,或者遺憾。

  高尚的、卑劣的、勇敢的、怯懦的、甜蜜的、苦澀的,此前,之後,概莫能外。

  夜晚之所以是夜晚,是因為沒有陽光普照大地,它們好似這深夜裡的城市,蠢蠢欲動,只顧瞬間的綻放,全然不想明天的太陽何時升起。

  陳妍的父母抱頭守在門口,陳父忍淚打電話:“有多少錢取多少……對……急用……財務那邊我來處理!”到最後,聲音低下去,竟哽咽了。

  王浩在走廊站了近五個小時,已經沒了任何知覺,全麻木了,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直著眼睛,靜靜等待著。

  走廊裡的燈光傾瀉在他的身上,像一把利劍一般劈開那厚厚的、黑色的繭。

  他雙眼呆呆地望著掛鍾,那嘀嗒嘀嗒的單調聲音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寄托,然而,隨著時針的緩緩移動,他的目光變得越發晶瑩。

  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的東西,將衣服濕透,王浩沒想到,一等又是一整夜。

  天快亮時,醫生滿頭大汗地走出手術室,陳妍父母第一個迎上去,王浩起身卻頭暈目眩,又扶緊椅子坐好。

  醫生十分疲憊:“還活著。”

  “您這意思是?”

  “時間問題,想辦法轉院吧,不過國內應該是沒有這樣的醫療條件救治了,她的病因實在蹊蹺,而且有繼續加重的趨勢,我可以幫你聯系一家美國的醫院。”

  “可昆川這幾天連日的暴風雪天氣,高速都已經封了,更何況是機場。”陳父急道:“坐船行嗎?”

  “太顛簸,病人這身子承受不了,路上就會沒命。”

  陳父用力道:“醫生,裡邊這是我女兒,你無論如何也要讓她撐住!我給你跪下行不行!”

  王浩手機在口袋裡振,是何木子給的,保安隊找他,他直接掛斷了。

  他望向窗外,雪還在下,風還在刮,雷還在劈,連日來總是莫名的暴風雪天氣,還不停,就是不停。

  耳朵裡萬籟俱寂,他略一回想之前的百十多天,忽覺恍如隔世,回憶一幀幀,歷歷在目,卻像天上人間,一過數年。

  他累得幾乎虛脫,可一點想睡的心思也沒有。

  又到中午,陳妍的第二撥搶救後,依然沒有脫離危險。

  閑散林立的醫院大廈,那些硬冷、色澤暗啞的建築此刻在一片黏稠的灰色霧靄中若隱若現,天空顯得比往日更低,似乎在緩緩壓榨這高樓所剩無幾的汁水。

  王浩手機又振了,他摸出來想掛斷,看了看備注,是何木子,鬼使神差地接通。

  “嚇死我啦。”何木子出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你家陳妍轉院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和醫生私下裡聯系過了,飛機的事情我會幫忙安排的,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何木子——”

  他一開口,何木子愕然,她從沒聽過這種聲音,嘶啞、力竭,像鬼一樣。

  何木子居然不吭聲了。

  王浩嘴唇和嗓子都是乾枯的,他不知道何家有什麽門路,但何木子說了,

不知為何自己就信了:“謝謝你。”  漫長的沉默,何木子卻沒了後話。

  “沒關系。”何木子掛了,臨了說道:“這輩子,你不要再和我說謝謝。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下午第三次搶救後,陳妍轉到高危病房,醫生甚至沒說“暫時脫離危險”,隻說要“密切觀察”。

  王浩隔著玻璃看她,陳妍臉色白得像紙,甚至發灰,沒有半點生機,她身上插滿管子,靜止的,連呼吸器上都沒什麽霧氣,只有儀器上平緩的線條。

  猝不及防的,成串的淚珠從眼中滾落,哭聲卻被他死死地捂在嘴裡,被拚命壓抑的悲痛終於還是從指縫間掙脫出來,狹小的走廊裡漸漸響起一陣低沉卻尖銳的哭泣,那聲音既傷慟又絕望。

  有好幾次,他哭得昏厥,向玻璃後的人伸出手去,似乎想觸摸到對方熟悉而陌生的臉,又想拚盡全力抓住她,把她從可怕的命運中拉回來。

  終於,王浩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背靠牆壁滑坐在地上。

  何木子開車到醫院,過來碰碰他的手,遞給他一份盒飯,沙啞道:“王浩……吃點吧。”

  王浩接過來,飯涼了,拌著鹹萊和氣味難聞的肉絲。

  他蹲下身去,胡亂咬開一次性筷子上的塑料袋,埋頭就開始吃,把一整盒飯都吞下去,咽得乾乾淨淨。

  他吃完找了杯水,喝了醫生開的鎮靜藥,轉身下樓走出醫院。

  一片凍在冰裡的落葉險些讓他失神,王浩抬起頭,仿佛昨日還鬱鬱蔥蔥的常青樹已經略顯金黃,一陣風吹來,又有幾片樹葉飄然落下。

  王浩立在醫院門口的常青樹邊發呆,風太大,暴風雪前的短暫寧靜,不一會兒,頭髮上落了雪花,他搖了搖頭,走回醫院裡。

  外面天色陰沉著,大朵鉛塊般的烏雲在天邊翻滾,雲層深處,隱隱聽到雷聲轟隆。

  風越來越大了,夾雜著路上的沙粒和石子劈劈啪啪地打在門窗上,行人們或快步奔跑或用力蹬車,一場暴風雪似乎就要來臨。

  病房內,陳妍緩緩地睜眼,開門聲吵醒了她,她全身都痛,痛得想哭想叫,可她沒有發聲的力氣。

  醫生過來給她例行檢查,她疲憊得要閉眼,卻猛然睜開,隔離服把醫生遮得嚴嚴實實,可那雙眼睛分明就閃著光芒。

  冷漠、疲倦,卻又銳利無比,仿佛能夠刺破微醺的光線直鑽進對方的身體裡。

  陳妍張了張口,說不出話,呼吸器上的霧氣一層又一層地噴湧。

  此刻她仿佛一個破敗失修的機器在緩緩啟動,甚至連鏽澀的軸承轉動的吱嘎聲都隱約可辨。

  “別怕,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醫生撫摸陳妍的額頭,安撫地說,“不過我還真是意外你會這麽在乎他,這讓我很苦惱,你說你傻不傻?”

  陳妍冷冷的直視著醫生。

  很快,醫生柔和的目光被狠厲取代,他攥住陳妍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來只是想讓你明白,無論你為他做了多少,終究你會發現,這個讓人覺得冷漠的世界,最契合你的人永遠不是王浩。陪在你身邊的,只能是我。”

  呼吸器上的霧氣遮住了陳妍的嘴唇,看不到她的表情。

  “陳妍,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陳妍,你也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呵呵,你好好養傷,等我處理好了他的事情,來找你。”

  醫生最後看她一眼,戲謔的一笑,迅速起身,扭頭走了。

  王浩與一位穿著隔離服的醫生擦肩而過,醫生剛從陳妍的病房出來,他下意識看著走廊這個遠去的醫生,突然間就朝醫生衝去。

  牽一發而動全身,醫生頭也不回的加速跑進樓梯間,正是探病高峰,人來人往。

  王浩衝到樓梯間,翻過欄杆往下跳,醫生同樣身手敏捷,兩人在人群密集的醫院裡追趕,醫生把來往的病人和家屬撞得慘叫連連。

  王浩被撞得東倒西歪的病人們拖慢腳步,奔出醫院大門時,醫生已脫掉白大褂便衣拐進小巷子裡。

  巷子錯綜複雜,燒烤攤、面攤、小館子、住戶,什麽都有。

  兩人在裡邊迅速追逐穿梭,巷子裡雜物太多,對方顯然熟悉地形,漸漸將他甩開。

  王浩一個勁地往前跑,過了巷子,跑到大馬路上,隔著斑馬線看見路口正停著輛黑色的無牌車,駕駛座上燃著煙,那人戴上墨鏡跟帽子,朝他露出貓戲老鼠般的笑容。

  人行道燈變紅,他朝那輛車跑去,車裡的人掐滅了煙,發動汽車。

  王浩從轉彎的公交車跟前閃過去,肩膀猛地被撞到,人踉蹌幾下,公交急刹車。

  車側的小轎車視線不好,來不及減速,撞向王浩,他敏捷地跳起身,踩著車前蓋,滾了過去。

  一排車急刹,交通癱瘓。

  黑車加速衝向綠燈,王浩飛躍跳上行駛的轎車前蓋,在一輛輛車的車頂上奔跑。

  竹籃打水一場空,他眼睜睜看著車子加速遠去,狠狠咬牙,一腳踢在路燈上泄憤。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了下來,宛若一條條泛著光澤的鋼絲,路上立時出現了無數冒著白煙的小坑,窗外一片模糊,天空低得仿佛要塌下來,不時有閃電不甘心似的撕開鉛黑色的天幕,耀眼的閃爍之後,就是撕裂般的炸響。

  王浩呆呆坐在長椅上,眼望著窗外,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人聲、車笛聲響成一片。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急切的表情,也許在盼望家中或簡單或豐盛的晚餐吧。那些匆匆的腳步、轉動的車輪,帶著他們奔向乾燥的拖鞋、溫軟的米飯、親切的埋怨、孩子的呢喃。

  他眼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感到全身無力。

  那個人會挺過來嗎。

  陳妍的主治醫生對陳父陳母說,病人恢復意識了,但不能說話,要等一段時間,允許家屬進去探望。

  過了不知多久,陳妍父母從病房出來後,同意了王浩進去探望的請求,醫生在一旁再次提醒:“別和她說太多話,病人清醒的每一秒都是極度的痛苦。”

  王浩走到病床邊,陳妍合著眼,很累的樣子,他撫了撫她的手,關於醫院的不速之客,他現在不想追究。

  他看著她的臉,漸漸,陳妍睜開眼睛,一如最初的平靜,王浩微微顫抖了。

  陳妍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聲問:“等很久了麽?”

  王浩安靜地搖頭:“剛剛好。我一來,你就醒了。”

  陳妍極淡地笑了,此刻的安靜平息已是天籟,她沒別的話說, 隻輕撫他的手,他手指也動了動,想回握住她,但沒敢用力。

  陳妍一直撫著,她道:“有話想說,就說吧。”

  王浩道:“你說過,等我發了工資帶你去吃好吃的,你千萬別忘了。”

  陳妍安靜地看著他,沒動,呼吸罩上的霧氣朦朦朧朧,這個大男孩,從來都不熱心,卻偏偏有雙溫柔的手,要把她從地獄裡牽引出來。

  突然,陳妍合了眼,臉色煞白,鮮血從鼻子裡湧出來濺滿氧氣面罩,王浩立刻起身摁床頭的警報器,用力摁一下,低頭見到她的血流滿脖子。

  醫生護士趕來了,把他推出去,玻璃上的簾子瞬間拉上。王浩背身站在門外,目光流散。

  他聽見心臟起搏器的電流聲,很快,人再次送進ICU手術室。王浩卻只能靠在斑駁灰暗的牆上,雙手發顫。

  時間一分一秒拉得格外漫長,他盯著走廊外無休無止的暴風雪,腦子一片空白。

  翌日凌晨,王浩從走廊椅子上醒來,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凝望著即將從睡夢中醒來的城市。這其實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月亮西落,星光黯淡,應該升起的太陽,卻遲遲不來。

  他向東方望去,那裡是更加密集的一片樓群,冷漠地聳立著,它們遮擋住地平線,即使太陽升起,也要掙扎一番,才能從那些棱角後面露出溫暖燦爛的本相。

  昏暗的燈光下,窗外的城市,正一點點亮起來。

  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時,像打過一場惡戰,他說:“從醫一輩子了,沒見過這麽命硬的。”

  王浩憂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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