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燈光陰晦的木屋,林恩還是坐在昨晚他坐的位置,甚至木椅相對木桌的距離都沒有一點丁的偏差。
淡淡的木屑氣味縈繞著這幅桌椅,在表示著它們有些年頭。整個木屋裡充斥著撩人的香味,那是喬伊斯在製作晚餐,林恩並沒有特意去觀察晚餐的內容,但是靈敏的嗅覺讓他嗅到了烤肉的香味。
不止烤肉,還有蜂蜜。甜膩的香氣附在烤肉上,讓坐在他旁邊的莉莉安食欲大漲,兩條從亞麻布裙露出的小麥色細腿在木桌下回蕩。
本在被窩裡當個鴕鳥的她被廣場後面發生的騷動吸引住,在她打開窗戶後,便觀察到已經扭轉的形勢。這形勢朝著她所期盼的方向前進,最後達成了她的期望。
因此當喬伊斯與林恩回到這木屋時,便看到一位眼眶微紅但是笑若花開的少女。
此時,莉莉安心裡在躊躇著,幾次望向林恩欲言又止。
“咚咚咚……”
廚房裡的喬伊斯在揮舞廚刀切開食材,待這刀聲停歇,他探出頭來,望著林恩的雙眼滿含感激。
“旅者先生,還有一道菜晚餐就完成了,你奔跑了一天,應該餓壞了吧,要不要我給你點鮮果頂一頂肚子?”
林恩搖了搖頭,平靜道:“沒必要,我不是很餓,等你忙完一起吃吧,我還有一些事要問你。”
“那好咧,再等一會,很快了。”喬伊斯縮回頭,繼續忙活他的晚餐。
踟躕的少女聽完他們的交流,終於做下了決定。她扭過頭,望著輕皺一雙黑色眉頭,不知在思忖什麽的青年,咬了咬牙,松開心裡的束縛,說道:“謝謝。”
這一聲道謝如蚊蠅般細微,常人難以聽聞,就連莉莉安也察覺到了這兩個字聲音過小,她雙手迅速捂住了窘迫的臉頰。
【完了,我又得再說一次。】
在她心裡剛閃過懊悔的念頭時,便聽見一旁傳來了一道淡然的聲線。
“不用客氣,順手而已,我無法坐視一個小人爬上這村子的頂端。”
她松開手指,讓視線從指縫透出去,恰好看到林恩已經扭頭過來,雙眉舒展,嘴角含笑地望著她。
【他的眼睛好像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好迷人啊……天啊,我怎麽會這麽想!】
莉莉安在對上林恩視線的時候,心裡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念頭讓她霞飛雙頻,不自覺俯低了身子,雙手的手指緊緊合並著,不讓一絲光線透過她的指縫抵達她的面容。
【我這是怎麽了?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好帥,比那些裝大人的小毛頭帥多了!】
即時是縮成這樣,也無法抑止她心中奇特的念頭,這更讓她羞愧,想藏到桌子下,避開旁邊人的視線。
林恩見到這可愛的少女的動作,不禁莞爾。隨即他回過頭讓視線投向木桌,心神卻是不知道飛往了哪裡。
一時之間,整座木屋隻留下喬伊斯做菜的聲響。香味被鎖死在屋子裡,自由彌漫,讓奔勞一日的林恩不知覺咽了口水。
【唉,這情況,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思考嘛。】
他撓了撓頭,放棄了思考,身子放松躺在椅子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這時,他耳裡又傳來了莉莉安的聲音。
“我是頭一次見到父親那落寞的模樣……在我眼裡,他一直都是堅強的,就像高山一樣,不管經歷多少風雨,他一直佇立,只有歲月才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莉莉安從那一半窘迫一半含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她低著頭注視木桌上的木紋,不讓林恩看見她又紅起來的眼眶。 “哪怕是怪鳥來臨的那天,父親依然挺直身子,沒有讓悲傷在他臉上停留……”
“但是今天在老伯特說出罷免父親村長職位的時候,父親就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我知道為什麽他這樣堅強的人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心中的一直以來驕傲被否定……”
“我曾聽母親講述過,父親從小就想成為像祖父那樣一個偉大的村長,帶領村民過得更好。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從他上任到現在過去了十余年,村子在他的帶領下變得越來越好。他還是不滿足,覺得能做得更好,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山神祭……”
“中午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他失魂落魄……這等於是否定他過去以來所有的努力!”
莉莉安越是訴說越是激動,林恩甚至看到晶瑩的水珠從她面孔滴落在木桌上。
“我不知道怎麽表達我的謝意,我只能最誠心地說一句謝謝……”
話音落下,莉莉安“唰”地一聲從椅子上起身,一手捂住已經淚崩的雙眼,一手把她滴落在木桌上的淚水抹去,隨後迅速奔去洗浴室。
她要洗一把臉……
“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了……”
喬伊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林恩身側,他兩手各端著一份菜肴。一份是抹上蜂蜜的烤肉,一份是散發獨特香味的鹹魚乾。
他目含複雜的色彩,在把這兩份菜肴擺放在桌後, 又輕微歎息了一聲。
林恩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反倒是對鹹魚乾起了興趣。
“村長,這附近有河流?”
“沒有。離村子最近的河流就是風原丘陵外的阿卡利河,這鹹魚是從外面購買來的。”
喬伊斯一聽到林恩的問題,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僅回答,還一並解釋鹹魚乾的來源。他覺得可能解釋還不夠清楚,又進一步解釋道。
“此前臨楓村每隔一年都會派職業者外出,去最近的城鎮購買必需品,或者從偶爾經過的冒險者與行商手中購買。”
“在我上任後,我覺得一年一次的頻率太少,便改成了一季一次。改成這樣後,除開必需品,村民能購買更多這裡沒有的產物,比如魚……由於職業者一來一去要耗費不少時間,再加上我們並沒有空間裝備,所以只能製成鹹魚。”
他望著盤子上的半條鹹魚,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說道:“雖然是鹹魚,但起碼也是魚啊!擱以前,村民連魚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
“可惜……”他情緒變動很快,轉而就意興闌珊起來,“上一季購買的物品已經耗得差不多,這一季因為封鎖圈的原因,我們無法出去,別說鹹魚了,就連必需品也快耗盡了……這也是村民埋怨我的一點。”
“別擔心。”林恩看出喬伊斯的擔憂,安慰道:“等我調查完這一件事,我就會找人幫忙驅趕那些魔獸,並帶回你們需要的物品。”
“謝謝……”
喬伊斯盡管對林恩這份承諾保持懷疑,但還是表達了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