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這個與齊國隔著泰山的老對手,就像放在老貓嘴邊的一塊硬骨頭,咬不動,卻又饞的緊,但是在崩了幾次牙之後,齊國選擇在汶水的下遊,曲阜之西北,設立了平陸邑,以覬覦泰沂山脈的腹地。
而如今田觸伐宋,調動最多的就是這裡的駐軍,附近諸邑的民壯也都被征調參與伐齊,故而從齊國後方攻來的廉頗大軍來說,剩下的近乎是一座不設防的軍事重邑。
廉頗如願以償入駐平陸邑,展開了趙陽留給他的錦囊:“平陸邑值得長期耕耘,可盡免民之稅賦,以收齊地之民心,至於陶邑,寡人會遣一得力心腹助將軍攻伐陶邑。”
廉頗與藺相如當即盡心盡力治理平陸,齊國滅國取其財,秦國滅國取其地,趙陽滅國則取民心。
而眼下秦軍、齊軍最後的精銳在琅琊對峙。
琅琊城南有淮水,西臨沭水、沂水,北依沂蒙山,東靠大海,坐擁千裡蘇北平原,這處地理條進極為優越的地方曾經為吳王夫差、越王勾踐,以及如今的齊王所看中。
這裡爆發過史上所記載的第一場海戰,夫差伐齊,而不久之後吳國滅亡。
這裡曾經是越王勾踐遷都的地方,齊人為避其鋒芒,也曾築長城作為防禦。而越國之所以能在如此靠近齊國的地方設都,完全得益於其強大的水軍。
水戰與陸戰的差別很多,而對於軍事據點來說,只要又能力控制海上的港口,便可以隨時輻射到整個海岸線。因而越人以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便將這處軍事重地納入了囊中。而秦國所渴望的也正是這些彌足珍貴的港口。
但對於現在的齊王田辟疆來說,他並沒有這個擔憂。如今越人強大的水軍早已不複往日之勇,而成功佔據越地的楚人也成了他的盟友,眼下他的敵人只有陸地之上的秦韓聯軍。
琅琊山九龍口的城池之中,田辟疆立於高台之上,眺望著山海之間,不覺想起齊桓公薑小白來。當年薑小白如喪家之犬躲在莒國,最終卻成就了齊恆公春秋五霸之首的威名。
田辟疆有感而發,長歎道:“鮑叔牙勸齊恆公勿忘在莒,可是我卻沒有管仲、鮑叔這樣的賢臣、忠臣啊!”
此時一個小吏走到了近前,躬身執禮道:“大王,田相病重,如今在即墨不能趕來。”
“病重?田嬰齊他也會病重?”田辟疆踏上一步,走到了那小吏跟前,氣得話音都有些打顫了:“他這病來的太巧了吧?他的兒子田文呢?”
“也是說病重。”那小吏隱約覺得有些不妙,唯有小心謹慎地回答著。
田辟疆當即一摔衣袖,來回踱了幾步,又怒問道:“匡章呢!他是寡人的五都將之首,他若能來琅琊,就算是與秦韓聯軍對峙,那魏冉又能怎麽樣?”
那小吏忙唯唯諾諾地答道:“章子也說是病重。”
“病重!應該是擁兵自重吧!”田辟疆雙目圓瞪,如今齊國五都之中,唯有即墨所受的影響最少,那裡也是如今齊國實力最為雄厚的地方了。可是,顯然現在田嬰和匡章並沒有打算來救他的意思!
一時間,四下裡一片沉寂。或許現在的齊國已經是內外交困,窮途末路了吧。
最終,一個斥候的急報,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氣氛。
“大王,觸子請求退兵駐守丹水之北!以騰出半數的兵力來援救大王!”一個疾奔而來的斥候,急衝衝稟道:“為此,觸子說,也只能默認魏楚兩國佔據宋國丹水之南的土地了。”
原來是陳觸派來的人。
“觸子之忠心,當為國人表率!他就是寡人的鮑叔啊!”田辟疆當即振臂高呼,
說完之後,不覺雙目一紅,心中一陣感動,又過了良久,方才問道:“楚國都要了哪些地方?”田辟疆深知對於魏國所能佔據的地方,眼下已經完全取決於楚國的態度了。
“宋王偃曾經攻下的楚地,如今都被楚國收回了。”那斥候答道:“小人來時再沒聽說楚國還有索取其它什麽地方了。”
“僅此而已?”田辟疆聞聽一怔,心中一陣詫異,這絕不是熊橫的為人!
那斥候看著田辟疆,定定地答道:“僅此而已。”
“那壞了。”田辟疆長歎一聲,憂心道:“楚國的心思在寡人莒地!”
“大王為何會如此想?”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頓時讓眾人為之一震。
田辟疆恍然回首望去,原來是琅琊邑令為他臨時征召的一個宮女。
“你叫什麽名字?”一個宮女居然敢在他面前插話,而且還是問得如此重要的國事!這讓田辟疆更增添了一份期待感。
就見那宮女頷首執禮答道:“民女鍾無豔,本是無鹽邑人氏,今避戰禍至此,乃為邑令收為宮女。”
“楚王熊橫答應去救宋國,宋國便亡了江山,如今楚國又主動與寡人結盟,卻不願與魏國起爭執,這不是想著要從寡人身上佔便宜麽?”田辟疆特別那宋國之事說出來作比喻,生怕這個叫鍾無豔的宮女聽不懂。
“齊國之危,何止於此!”鍾無豔不覺踏步侃侃而談:“今王之國,西有衡秦之患,南有強楚之讎, 外有二國之難,山陵崩弛,社稷不安。漸台五重,萬人罷極。賢者伏匿於山林,諂諛者強於左右。民女聽聞大王如今飲酒沉湎,以夜繼晝,外不修諸侯之禮,內不秉國家之政,如此楚國覬覦之心又有何懼?”
“你!”田辟疆正要發怒,卻見那鍾無豔茫然之間,回首一顧,頓時如夜幕之中升起的一輪明月,芳華乍現,田辟疆不覺啞然失語,驚為天人!
“子有西子之貌,為何甘願作一宮女?”田辟疆早忘了自己先前想要說的話,突然唐突地讚美起鍾無豔來。
鍾無豔看著田辟疆眼中貪婪渴望的神色,怎麽不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不覺執禮盈盈一拜,道:“大王既然看上了鍾無豔,民女也深感榮幸,如今自薦枕席,願為大王之王后,不知大王可願意麽?”
還真是個知人心意的妙人兒啊!田辟疆大喜之余,忙應道:“寡人若得子為王后,必定重整雄風,恢復我齊國的大好江山。”
“民女願盡心盡力,輔佐大王!”鍾無豔當即盈盈拜倒,忽然之間從袖中抽出一柄短匕,嚇得田辟疆連連後退,呵斥了一聲:“你!”
田辟疆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鍾無豔拿著匕首往臉上連連割了數刀,頓時鮮血如注,一張吹彈可破的妙人面皮,立刻成了血肉橫飛的猙獰景象。
“妾以此明志,絕不做西施那樣的亡國之女,而是要助大王中興齊國!”鍾無豔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田辟疆。
田辟疆忙一把衝上來,親手奪下她手中的利刃,呼喝道:“來人!速速為王后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