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先生!”
邯鄲城外,身為嫡長子的趙嘉意氣風發,這個在東方六國頗具聲望的大儒,自周遊列國以來,從未在一地久留過,如今已是兩次來拜會他了!
“勞公子嘉親自出城相迎,公孫醜愧不敢當。”公孫醜與趙嘉互相見禮之後,並騎入城。
“聽說先生在我漳水大營盤桓了幾日,不知我軍勢氣如何?”趙嘉心中一陣好笑,若不是他放出風聲,聲名鵲起的公子雍即將回國,大概你也不會來拜見我。這一次只怕也是為公子雍而來的。
公孫醜將馬往趙嘉這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道:“公子雍治軍我是看不懂,不過公孫醜此來倒是為公子雍討封賞的。”
趙嘉一愣,你倒是坦白!當即公孫醜便將趙陽所托之事一一說了出來。
趙嘉聽著眉頭緊鎖,強顏笑道:“呵呵,本來公孫先生親自來說,趙嘉自當答應。只不過關於封賞之事,還需由主上定奪。”
“現在全天下,誰不知道趙國將來是由公子嘉您來繼承啊?”公孫醜和趙嘉相視一笑:“若是由公子您親自為公子雍討取封賞,公子的賢明必定天下遠播。”
“……呵呵,先生言之有理,請先生在驛館稍歇,本公子即刻去見主上!”眼見已到了驛館之外,趙嘉忙熱情地將公孫醜送進去休息。
他急匆匆地辭別而去,並沒有立刻去見趙侯,而是去了安平君趙成府上。
“公子,以公子雍如今的功勳,主上是否會賜他封邑呢?”趙成聞知了趙嘉的來意後,反問道。
趙嘉點點頭,一個勁地歎氣:“唔,趙雍奪中牟滅魏武卒,如今天下皆知,就算我從中阻攔,只怕父親還是要封賜於他。”
“既如此,於其等主上將富庶之地封與公子雍,為何不順水推舟將肥鄉、臨漳封給他呢?”
“叔父所言甚是……”趙嘉點了點頭,自語道:“可趙雍為何獨獨看上這兩塊地方呢!”
趙嘉有些想不明白,此時又擔心起另一件事來:“那麽趙雍所請,撥重金修築南長城之事是否也答應了他呢?”
趙成眸中神色一動,反問道:“修築長城可是苦活累活,若是讓公子您去,你可願意?”
“叔父的意思是說……”趙嘉雙掌一拍,道:“趙雍想從這裡撈油水?”
趙成點了點頭。
“公子雍的南長城從肥鄉修起,整個工事都在他的采邑之內!難怪他要索取貧瘠的肥鄉、臨漳兩地了!”趙嘉一跺腳:“絕不能答應他!”
“公子……”趙成拉住坐立不安的趙嘉:“齊魏聯軍此戰必敗!公子雍可能還沒看到這點,所以才會提出這些要求。”
“公子可能還不知道!”趙成悄聲道:“燕國君主新喪,齊國人想快點打完這一仗,好抽兵去劫掠燕國,而魏軍擔心河西邊境結集的秦軍,不敢冒險,如今聯軍貌合神離早晚必為公子雍所敗。”
趙嘉心中一動,列國最近的情況肥義都曾跟他一一談過,這趙雍的運氣真是好啊!
趙成接著說道:“若現在公子駁回了他的請求,等到公子雍再次立下大功之時,他是否還會看上肥鄉、臨漳二地呢?”
“那依叔父之見,該當如何是好?”趙嘉一下子又沒了主意。
“將計就計!”趙成笑道:“公子雍千辛萬苦修好了南長城,將來還不是為公子您戍守南方國土?”
趙成見趙嘉一臉茫然,當即娓娓道來:“只要公子你將修築長城的費用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到時候公子雍光修築長城就已捉襟見肘,若他再敢挪用錢財來補貼他的封邑,公子大可治他個誤國之罪!” 說到這裡,趙成話鋒一轉:“若是他沒有那個膽量,光修築南長城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了,哪裡還能治理好肥鄉、臨漳那種下等封邑?”
趙成跟著一陣冷笑:“如此他趙雍就是誤民!誤國誤民之徒,何足為患?”
“高!叔父這一招將計就計,當真是高明之至啊!”趙嘉開懷大笑:“我這就去見父親!”
趙嘉樂滋滋地辭別了趙成,心懷舒暢地去找臥病在塌的趙侯語去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公孫醜來到邯鄲前早已約見過安平君趙成了。
送走趙嘉之後,趙成搖頭思索道:“公子雍這順水人情我是做了,公子嘉的謀劃我也給出了。嗯,卻不知這公子雍為何有如此底氣?也罷,不管將來他們兄弟二人誰來做這趙侯,總不會忘了我趙成的好處吧?”
趙嘉拜見了趙侯語,將封賞趙陽之事一一細說,趙語聽了大為寬慰。
就在趙語欣然同意趙陽的封賞之時,漳水前線的戰報正好也到了:“稟告主上,漳水大營傳來消息,前方大捷!齊魏三十萬聯軍已經潰敗!”
“哦?快將軍簡呈上來!”趙語一下子來了精神,接過厚厚一捆竹簡,一字一句地念道:“孩兒趙雍率大軍駐守漳水,由騎兵都尉信期誘敵深入,中軍大將趙疵掘開上遊堤壩,水淹聯軍,如今齊魏兩國傷亡慘重,已潰不成軍!此戰將軍趙疵功不可沒,請為首功!”
“好啊!哈哈,雍兒可是給寡人出了口惡氣!”趙語在魏武精銳撤出黃城的情況下,仍是未能攻克黃城,心中本就不甘,之後又遭齊魏聯軍追擊,這才氣急成病,如今聞聽聯軍大敗,心情大為舒暢,不禁問道:“給雍兒兩處封地是不是少了些?”
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封賜給趙陽的乃是最差的肥鄉、臨漳兩地。
“父親,公子雍年紀輕輕一下子便已有了兩處封地,想來他也是怕貴族宗親會有異議,不如這一次就依他所請,重賞將軍趙疵吧?”趙嘉抹了一把冷汗,這趙雍運氣也真是好啊,本以為三十萬聯軍能讓他灰頭土臉,沒想到反被他立下了大功!
“嗯,趙疵也跟寡人打了不少仗,雖不是大才,倒也沒有大錯……肥義你覺得呢?”趙語病重以來,肥義一直不離左右。
見趙語相問,肥義忙道:“公子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已是殊為難得。既然他不想鋒芒太露,主上不妨就順了他的意思。”
“父親,聽說秦國以公孫衍為大良造,正為伐魏做準備,孩兒以為我們應當盡早加強河西防備,不讓強秦有機可乘,趙疵既為此戰首功,不如……”
“哈哈哈,看來寡人的兩個兒子都長大了!”趙侯知道西方強秦已起,自己也是有心無力了,見趙嘉能有憂患意識,當即樂道:“就讓趙疵升任河西守,封為亞卿,即刻上任去吧。”
趙嘉感激的余光瞟了一眼肥義,又道:“父親,公子雍還想在漳水沿岸修築南長城以抵禦齊魏日後的侵擾,孩兒也覺得勢在必行。”
“唔,齊魏新敗,雍兒這點想的倒也周到……”趙語略加思索,當即應允道:“難得你們兄弟同心,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吧。”
“是!”趙嘉壓住心頭的喜悅,轉身就要離去。
趙語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想念趙陽了:“趁這段時間他還不忙,讓雍兒先來邯鄲見見我。”
“是……”趙嘉火熱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公子為何悶悶不樂?”肥義送趙嘉出來的時候,悄聲相問。
“父親讓公子雍回邯鄲來見他。說明已對我倆起了比較之意啊!”趙嘉直搖頭。
“這樣也好,公子雍此番回來正好能趕上大射之禮,公子何不趁此機會,勝他一籌?”肥義笑道:“到時何人敢說公子您比不上公子雍呢?”
所謂大射禮,是諸侯與群臣習射之禮,也是其時培養軍事人才的方式之一。
“是呀!”趙嘉一拍大腿,趙雍這小子自幼體弱多病,若是彈琴論道當然要比自己強,可是要是比起騎射武藝,他趙雍怎麽能比得過他?
“多謝先生!”趙嘉心中不禁有些期待起來:“趙雍!我在邯鄲等你!”
趙嘉辭別了肥義,剛登上回府的馬車。他的心腹李兌便附耳說道:“公子,齊國劍士田賈求見。”
“哦?”趙嘉心頭一動:“這名字怎麽有些耳熟?”
李兌介紹道:“田賈乃是齊國劍聖樂丘子的嫡傳弟子,在稷下學宮是便頗有名望。”
“我想起來了!這小子之前在韓國不是一敗塗地麽?”趙嘉如今無時不刻不在打探趙陽的事:“他的劍術到底如何?”
李兌眉頭一揚:“當在樂毅之上。”
“他們比試過?”趙嘉已經心動了, 樂毅是他這些天來招募到的最厲害的人,只不過現在他對樂毅已心生芥蒂。
李兌答道:“李兌親眼所見,兩人隻鬥了十招,樂毅便棄劍認輸了!”
“這麽了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啊。”趙嘉想起射禮將至,正是用人之時,忙問道:“如今他在哪裡?”
“在招賢館!”李兌得意地一笑:“李兌就知公子必定喜歡,已安排到了上舍!”
趙嘉滿意地一點頭:“走!去招賢館!”
招賢館的上舍之中,田賈正襟危坐。
趙嘉開門見山:“田先生在韓國的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如今為何還敢來這裡找我?”
田賈應道:“鄙師弟王荊命喪於趙陽之手,此仇非報不可。”
“恐怕不止如此吧。”趙嘉很是欣賞田賈這種讓人膽寒的眼神。
“不錯,趙陽還奪走了我最心愛的女人。”
趙嘉一聽咽喉裡咕咚一下,韓琴那樣動人的女子誰不心動?
“哦,奪人之美亦令人不恥!”趙嘉深恨趙陽,本來赴韓迎親的應該是他才對,所以此時他感同身受:“只不過趙陽如今已改名為趙雍,身邊有不少精兵猛將。先生若是耐得住,不妨就在這裡暫住。”
“自然,田賈打算跟隨公子賈,便是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之理。”田居見趙嘉已經接納了他,當即附耳說道:“我有一計!公子聽了必定滿意!”
趙嘉聽完田賈的計謀,兩個深恨趙陽之人當即相顧陰鷙一笑:“哈哈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