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醒了?”

　　趙陽正絞盡腦汁想著自己的生存之道，聞聽一愣，就見一個青衣小廝正瞪著一雙明亮靈動的大眼睛看著自己。

　　不等趙陽說話，那小廝已是發足奔了出去:“我即刻去稟告主上。”

　　趙陽苦笑著搖搖頭，隻怕趙語一時半會也不會過來，這個小斯卻是有些眼生。

　　“對了，平時照顧公子陽的廉叔已辭別回鄉了。這小斯應該是廉叔的子侄。”趙陽從公子陽的記憶裡勉強找到了一些線索。

　　趙陽的思緒又回到了入韓為質一事上:“不行，我要化被動為主動！”

　　公子陽的久病並不全是壞事，當時講貴族六藝。這六藝包括:禮、樂、射、禦、書、數。射和禦對於公子陽來說基本是沒有辦法有所成就了，但是禮樂書數他可是比健康的人更為精通，簡言之，武的不行，文的絕對是一流水準。

　　趙陽已經下定了決心，憑借公子陽的記憶和後世的學識，漸漸的，一條條謀劃在他腦海裡清晰起來。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陽兒，你可好些了?”首先進來的便是趙國之主趙侯語，跟著公子趙嘉、近臣肥義居然都來了。

　　趙陽一驚，趙語這麽快就來了，看來入韓為質已是極為迫切的事了。

　　“廉叔年歲已高，廉頗雖小了些，初來照料你起居，你可是不習慣?”趙語看著趙陽一副愣愣出神的樣子，又道:“不如為父派幾個年紀稍大些的來伺候你。”

　　“不，不，廉頗挺好，孩兒有他在身邊就夠了。”趙陽誠惶誠恐，一聽廉頗二字，眼睛都放出光來了，原來這年紀輕輕的小廝叫廉頗！負荊請罪，將相和的故事誰人不知啊！這麽個留名史冊的戰國名將怎麽能放他走！

　　趙陽深怕趙語要將廉頗調走，忙道:“孩兒久病，不能像公子嘉一樣為主上分憂，反而讓父親牽掛了。”

　　趙侯語點點頭，這小兒子向來自閉，平素不喜與人交往，難得廉頗能被他看上，或許也是因為照料他多年的廉叔之故，也不疑有他。

　　一旁的趙嘉卻是滿臉洋洋得意，體弱多病的公子陽一直就是他嘲笑戲弄的對象，似乎就是為了襯托他而存在的。如今一聽趙陽酸溜溜的話語，趙嘉倒是滿心受用，硬是把剛想嘲笑趙陽的話給忍了回去。

　　“陽兒，韓侯多次遣使想將公主許嫁與我趙國，為父也同意了，打算在你與嘉兒之間擇一人選，之後便往韓國迎親。”趙語說著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趙陽的目光，看向了趙嘉。

　　“父親，大喜啊！”趙陽從病榻上撐了起來，滿臉欣喜之色:“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千萬不可錯過！”

　　“哎呀！那韓國公主可得有多美啊?連我這病怏怏的弟弟都知道了！”一旁的趙嘉卻是一愣，又有些奇怪，要是不知道有入韓為質一說，這樣的話應該由他來說才對啊?

　　“陽兒你是聽說什麽了嗎?”趙語覺得趙陽今天有些反常。

　　“韓侯這次病重，看來命不久矣，要不然也不會如此迫切與我們聯姻。”

　　趙語點點頭:“不錯，這次聯姻的是韓太后最心疼的景華公主，看來韓侯確是下了決心。”

　　“果然是景華公主！”一聽景華公主四字，趙嘉心中咯嘣一下碎了。其時名聞天下有慧眼師曠之稱的大樂師，賈莒曾親口讚頌景華公主:“歌舞豔麗甲三晉，詩情才貌動天下。”

　　只可惜景華公主養在深宮，世人為此深恨不是韓宮人，

像趙嘉這樣的紈絝子弟更是做夢都想一睹芳容了。　　趙陽可不知道趙嘉現在的複雜心情，他見趙語隻是輕輕點點頭，又道:“我們不如趁機將韓國一起拉下水，到時共同對付魏國！”

　　“拉下水?”趙語一臉茫然。

　　“這隻是一個比方……”趙陽一臉尷尬，忙轉移話題:“父親想奪取魏國的黃、鄴二城已久，如今正是好機會，可不能錯過！”

　　“怎麽?這跟黃、鄴二城又有什麽關系?”趙語一聽之下雖然更為詫異，但黃、鄴二城對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黃、鄴二城乃是魏國靠近漳水的要邑，逾漳滏而北，就是趙國國都邯鄲。作為魏國的軍事重地，這兩座城池就像一對雙刀架在趙國的脖子上，每次魏國襲趙幾乎都是由此發兵。

　　趙陽見趙語終於心動了，便放心說道:“既然是迎親，那麽我們就可以帶一隊精銳潛入韓魏的心腹地帶！”

　　趙語心頭一動:“你接著說！”

　　“韓國的垣雍和魏國的中牟遙相對望，自從韓國在此修建了長城，兩國就少有征戰，如今中牟防備松懈，正好有利於我們偷襲！”

　　“隻要佔領了中牟，魏都大梁便在眼前。此情此景之下，魏王能想到的敵人隻有韓國，即使攻城不得，魏王驚恐之下也必定會集全國之兵聚於中牟以對抗韓國。”

　　“到時父親即可圍攻黃城，再取鄴城！”趙陽洋洋灑灑地說著，忽然頓了一頓，又道:“若如此仍是不成，隻怕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營帳之內頓時一陣寂靜，就連趙嘉也被這氣氛所感染，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過了良久，肥義在一旁說道:“如今齊楚交戰，事因魏齊在徐州會盟稱王，而齊國現在敗跡已顯，魏國不得不提防楚國轉頭相攻，一旦中牟出事，魏國河西之地又需要嚴防秦國，臣以為魏國唯有從黃、鄴二城調兵。如此，於我趙國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此計甚妙！”趙語頷首擊掌而起，複又憂慮道:“隻是孤軍深入，即使佔領了中牟，到時也是進退兩難。前去迎親的公子豈不是……”

　　“父親！孩兒願赴韓國迎娶公主！”趙陽鄭重地坐在床上行了一禮。

　　明知此去凶多吉少，趙陽竟然主動要求前往！所有人都不知道眼前是怎麽一回事。

　　“趙陽，你不是病糊塗了吧。”趙嘉放佛第一天才認識到他有這麽一個弟弟。

　　“父親，楚莊王三年不飛，飛即衝天，三年不鳴，鳴則驚人，孩兒虛度十數載，願此一鳴驚人！縱是客死異鄉，也是在所不惜！”

　　趙陽這一番話頓時震驚了全場，隻有肥義心中最為清楚，趙陽作為庶子，又體弱多病，就算死賴在趙國，也隻是苟延殘喘。而如今主動請纓，可謂是破釜沉舟，一旦成功隻怕真要一鳴驚人了。

　　趙語搖搖頭，看來是自己平時太小瞧這個庶出的小兒子了:“陽兒，此去即使成功，你也會被留在韓國作為質子，你知道嗎?”

　　“孩兒知道。”趙陽點頭道:“在韓侯眼裡，秦、魏、趙、楚無一不是他所忌憚的對象。如今韓趙結盟與彼與己都是有利的。”

　　現在公子陽的記憶就跟是趙陽自己的一樣，再加上他後世的學識，趙陽運用起來行雲流水，思路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你有什麽要求嗎?”趙語已經不想從說服趙陽上問出些什麽來了，這個兒子第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孩兒聽說白虎皮做衣服特別暖和舒服，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父親，請父親賜孩兒一件虎皮作衣裳。”

　　趙陽此話一出，趙嘉頓時愣在當場:“孩兒，孩兒見公子陽遲遲未醒……還未來得及……父親，孩兒現在就去取！”

　　看著趙嘉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趙陽這才松了一口氣:“請父親給我一支精銳部隊，並為此保密！”

　　趙陽眼中神采奕奕，完全不像一個久病在身的人，令趙語的目光不停地在趙嘉的背影和趙陽身上流動，心中莫名地感悟:“比起嫡長子趙嘉來，沒想到這庶子趙陽更有自己好戰的血性啊！”

　　趙陽見趙語不置可否，又補充道:“這些人隻能聽命與我和廉頗。”

　　遠處侍立的廉頗一聽頓時受寵若驚，他這才多大啊，公子竟然如此重視！一下子廉頗的臉蛋兒騰起一陣紅霞。

　　“陽兒，看來你也是長大了。”趙語見他一句話便支走了趙嘉，知道他已是有了細密的謀劃而且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

　　“我這軍營之中的精兵強將任你挑選。”趙語敲打著腰間的劍鞘，心知能否拿下中牟甚是關鍵，盡管是出其不意的偷襲，但成敗幾何，實屬難料:“隻不過人數上不能超過五千，免得魏人起疑！”

　　肥義暗自吸了一口冷氣:“五千！就是五萬攻打一座易守難攻的軍事要邑也是困難重重，隻不過若真帶著五萬大軍那也不叫偷襲了。”

　　趙語原地轉了一圈，像是打定了注意:“必要的話，我大可令陽文君與你同去！”如今趙國最受趙語信任的武將便是陽文君趙豹了。

　　“父親的強兵猛將還要攻克黃、鄴二城。那裡魏國經營多年，城池堅固。 孩兒怎可分散父親的戰力。”趙陽搖頭道:“我只求肥義先生幫我在代郡召集三千騎兵。”

　　“攻城用騎兵?”肥義和趙語一陣啞然。且不說趙陽隻要三千之數，而且還是索要的騎兵。

　　“騎兵，奇兵也，孩兒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趙陽再次強調了自己的觀點，肥義不知他還有什麽奇計，隻得說道:“公子陽有所不知。就算我們集全國之力，隻怕騎手與良馬都不足為用。”

　　其時趙國的軍隊以步兵為主，再輔以強大的車兵作戰。車戰也是趙國的看家本領，故而僅有的良馬禦手多供給戰車使用了。

　　趙陽心知肥義所言非虛，這樣說隻是為了討價還價罷了。由於中原之馬早已退化，多是擅長駝載卻不宜作戰的矮馬，趙國的優良戰馬多出於近胡的代地，趙陽就怕趙侯舍不得給他呢。

　　“那請肥義先生為我推薦一位騎兵將領，湊集盡量多的代郡騎兵，不足的再以步兵補充。”趙陽把心中的真實說法講了出來，卻作出一副妥協的模樣。

　　“下臣覺得騎兵都尉信期，步兵都尉牛讚，此二人可用。”肥義略加思索，向趙語請示道。

　　趙語點了點頭，趙陽喜道:“容孩兒準備一番，明日便將奇襲之策告之父親！”

　　趙語猶豫了片刻，說道:“如此甚好！陽兒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孩兒明白。”趙陽應了一聲，忙喚廉頗:“廉頗，快與我送父親出營！”

　　看著諸人離去的背影，趙陽有些激動:“我，趙陽，很快就可以一展拳腳，大乾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