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暉,拉長了大陵邑城牆的影子。
遠遠奔來的騎士,依稀便是自己最喜歡的公子。
一個蒙著薄紗的女子,輕輕一笑。
吳廣已經出了大陵,南下去迎接趙國的君主趙陽去了。
“主上,你要找的女子,找到了。”吳廣一路策馬而來,氣喘籲籲。
“哦?”趙陽看著眼前的吳廣,他面容憔悴了許多,看來是一直忙於馬政條律之事。
“她在哪裡?”趙陽急著趕回邯鄲,自己也棄了車駕,騎馬而回,如今一聽那蒙面女子有了下落,當即喝止了大隊。
吳廣遲疑了一下:“此女如今正在文峪河畔,言明非主上親往不可。”
趙陽和廉月芳相視一陣苦笑,當即點了點頭,由吳廣在前引路。
高山幽谷,清流潺潺。河灘邊上,草甸豐滿,灌木叢生。這裡明顯又比山谷外要寒冷濕潤了些。
“美人熒熒兮,顏苕苕之榮。命乎命乎,曾無我嬴。”又是那歌聲!
“主上,臣在這裡等候。”吳廣卻止了步。
趙陽略一猶豫,丟下了衛隊,當即和廉月芳攜手走了過去。
“主上,那是什麽花?”廉月芳一陣欣喜。
趙陽啞然失笑,看來花對女人的吸引力,自古已然。
順著廉月芳的目光,就見右側一片開闊的平谷,一叢叢灌木上正開著一簇簇豔麗多姿的花朵。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歌聲從灌木叢那邊傳了過來,這一回趙陽也聽出了方位,跟著廉月芳一同往那歌聲處尋去。
這一處的山谷呈一個倒葫蘆形,越往裡走越開闊。在那片灌木叢的後面,是一大片齊膝的草甸。
“你來了。”草叢裡站起來一個人,手中正捧著從草叢裡挑揀出來的各種野花。
就是那日的蒙面女子,沒錯!廉月芳全神戒備。
“姑娘一直裝神弄鬼,到底有什麽目的?”趙陽直奔主題,那女子一縱身跳上了身旁一塊大青石,居高臨下地說道:“家父沒有跟主上說麽?”
“家父?”趙陽一臉茫然。
那女子接著說道:“馬政五律便是我為家父出的主意。”
趙陽一聽,頓時大為驚訝:“你說吳廣是你父親?”
那女子咯咯一笑:“主上叫我孟姚好了。”
趙陽點了點頭,所謂孟仲叔季,孟為長,姚姓吳氏,她大概是吳廣的長女,故而自稱孟姚。
“主上可知,張儀為什麽要送來繞梁古琴?”孟姚一問接著一問:“又為什麽要送來《方九堙相馬要術》?”
趙陽還沒回過神來,孟姚已接連拋出了兩個讓他一直疑惑的問題。
“主上費盡心思想要找我,無非就是要問我這些問題?”孟姚挑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插在了秀發之中,言語裡滿是得意之色。
趙陽不及細想,試著問道:“是你偷走了陳軫的相馬要術?”剛說完,趙陽當即又改口道:“不對,你和陳軫是什麽關系?”
趙陽此時已經想到,以陳軫的為人,他絕無可能讓人輕易盜走繞梁古琴和相馬要術,而且還能把繞梁古琴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孟姚略作沉思,說道:“以前算半個主仆,現在算半個朋友,將來算什麽……”孟姚看著趙陽嘻嘻一笑:“還要看你。”
趙陽一陣莫名其妙,就聽孟姚接著說道:“張儀雖是魏人,在赴秦之前,曾在楚國遊學,後來回到了魏國,還跟主上有過交道,對於主上的危險性,他再清楚不過了。”
“在魏國有過交道?”趙陽聽著更迷糊了。
孟姚從青石上輕輕往下一跳,
一步步走了過來,廉月芳頓時眉頭微蹙,一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卻是毫不讓步。“可以請武英夫人先回避一下麽?”孟姚眉頭微微一動,旋即一笑:“要不然,就先把我捆起來好了。”說完卻是小聲嘀咕著:“主上竟是如此膽小之人麽?”
“孟姚姑娘好像什麽都知道呢!”就聽一陣嚶嚶聲響,廉月芳納劍回鞘:“那我就與你父親在外面一同等侯便是。”
廉月芳故意提及了吳廣便是暗示以之相要挾的意思。
“好厲害的武英夫人。”孟姚吐了吐舌頭,等到廉月芳的身影看不見了,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剛向趙陽靠近了一步,那本應嵌在發絲裡的紫色花朵兒卻從她眼前滑落了下來!
顯然,這是剛才廉月芳用極快的劍法給了她警告。
“孟姚姑娘可以接著說了。”趙陽滿面春風,微微一笑,月芳這一手乾得漂亮!
孟姚眉頭一挑,故作鎮定地說道:“張儀跟魏昂一起見證了魏武卒的覆滅,之後兩人一起去了秦國,所以他一直將主上視為大秦的頭號強敵。”
“和魏公子昂一起?當時他在魏武卒中麽?”趙陽心中一怔,牲畜屍體招致的病菌之疫若是被他發現了!想到這裡,趙陽頓時一陣冷汗!
“你怎麽了?”孟姚覺得趙陽的反應有些大。
趙陽勉力一笑,孟姚接著說道:“在楚國時,張儀並不得志,好像還受了很大的侮辱,所以他一直仇視楚國,而送給主上的繞梁古琴,據說便是楚莊王的遺物。”
“繞梁古琴,彈奏起來余音繚繞。凡是精通古琴者唯有先自我陶醉,方能彈出令他人喜歡的曲子。故而這張余音不斷的繞梁古琴備受楚莊王的喜愛,甚至為此七日不理國政,幸得王妃樊姬從中勸解。就算如此,恐怕楚莊王仍是不能抗拒繞梁之惑。”
“張儀以繞梁古琴相贈,可見其用意所在了?”說到這裡孟姚為之一頓:“不過主上的定力似乎比楚莊王要高出一籌,而且主上身邊又何止一個樊姬呢?”
趙陽知她言語之外另有影射,只是嘿嘿一笑,就聽孟姚又問道:“那方古琴,主上可曾彈奏過了?”
“隻撥了一下,再不敢彈了。”
“為何?”
“有一位先生送了八個字給我。”
“哦,是陳軫?”
“姑娘還真是什麽事都知道。”
兩人一問一答,趙陽對於她能猜到陳軫並不奇怪,就聽孟姚乾咳了一聲:“至於《方九堙相馬要術》,大秦之方九堙,相馬之術比之伯樂孫陽還要高出一籌,只不過他的相馬之術雖然高明,但是又有幾人能習得他的本領?”
趙陽聽到這裡,試著問道:“你是說之前的那本相馬要術也是陷阱?”
“靡靡之音悅耳動聽,但是對於山那邊伐樹扛木頭的人來說,卻不如號子歌來得實用。”孟姚正色道:“主上現在所需要的是可以普及的戰馬,而不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千裡馬。”
孟姚目中精光一閃:“那麽花費十數載去研究方九堙的相馬要術,不是耽誤了主上的正事嗎?”
趙陽一陣冷汗,自從得了《方九堙相馬要術》之後,自己一直為之著迷,可是真讓自己去相馬,就能找到千裡良駒了嗎?
“我之所以要找姑娘,就是想驗證其真偽,若是一卷真的相馬要術,我就將其發至各郡縣以為指導,沒想到這竟是誤人之術?”
“適合主上的相馬之術,在這裡。”孟姚隔著薄紗點向了自己的鼻子。
“請姑娘教我。”趙陽毫不猶豫地施以一禮。
孟姚卻是毫不所動:“你若是揭開了我的面紗,我就可以考慮告訴你。”
趙陽略一遲疑,權衡再三,當即上前一步,正要抬手,就聽孟姚接著又道:“不過我要你立我為正妻,做這個國家的王后!”
大家早安,今天多睡了會,又玩了會,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