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急忙下馬,扶著受傷的嶽飛徑直往臨安亭上去。
嶽飛心裡很清楚,自己和秦檜深有過節,本來自己這次落入秦檜手裡,本無生機可言,可是最後自己僅僅是罷官。不用別人說,嶽飛也知道是趙瑗從中使力。
張憲等人看見嶽飛,都激動得跑出來,噗噗地跪在地上,這次劫難,他們差點生死兩隔,今日重逢,豈有不激動之理?
嶽飛也眼泛淚光,道:“諸位起來吧。只是今後,嶽飛不再是你們的將軍了!”
牛皋平時雖然都是五大三粗的,但此時也是老淚縱橫:“不是將軍算什麽?你還是我們的大哥,我們幾個永遠的大哥!”幾人拱手,齊刷刷喊道:“對,永遠的大哥!”
嶽飛抬起頭,強忍住淚水,良久,才把他們一一扶起來。
嶽飛讓眾人稍等,自己則親往臨安亭上,見了趙瑗,慢慢跪下來道:“殿下救命之恩,嶽飛無以為報,請殿下受臣一拜。”趙瑗急忙把嶽飛扶起來,道:“嶽將軍何故如此?嶽將軍乃國之重臣,現在陛下一時失察才讓將軍受著囹圄之災,還望將軍不要怪罪。”
嶽飛急忙道:“臣豈敢怨責陛下?嶽某明白,這其中必有小人作祟。”
在嶽飛和趙瑗的示意下,所有人都站在亭子外面,背對著臨安亭,而臨安亭裡,只有嶽飛和趙瑗兩人。
趙瑗端起一杯酒,走到亭前,舉目遠眺,道:“鵬舉兄覺得這臨安亭的風光如何?”
嶽飛鼻子一酸,趙瑗是高高在上的郡王,自己現在不過一介白衣,他居然稱自己為鵬舉兄,嶽飛心裡豈能不感激涕零?
“臨安亭北望臨安,南接三吳大地,景色自然是靚麗。”
趙瑗歎了口氣,語氣略顯深沉道:“我大宋如此之美景,又豈止臨安亭一個?可惜,有多少這樣的美景淪喪於金人之手?鵬舉兄剛剛謝本王救命之恩,本王確實在救命,但是不僅僅是鵬舉兄的命,還有淪喪中原千千萬萬的大宋的子民,鵬舉兄,你是他們的希望。我敬你,敬你寧折不彎的性情,更敬你矢志不渝的北伐之志,這才是我就鵬舉兄真實的原因。”
嶽飛這次不再是鼻子酸酸,聽完趙瑗的話,他的淚水頓時奔湧出來,嶽飛再次跪下:“殿下,你才是萬民的希望!”
趙瑗本來不打算那麽早就在嶽飛面前鋒芒畢露,只是經此劇變,趙瑗實在害怕嶽飛會對朝廷失去信心,所以自己必須挽留他,讓他看到希望。
趙瑗又扶起嶽飛,道:“鵬舉兄真的不必再跪,今日你我就以兄弟相稱。”
停了一下,趙瑗輕聲問道:“鵬舉兄,多年來我都在思索著北伐之事,只是想到金人的鐵浮屠掃蕩中原,我的大宋王師難以與之抗衡,鵬舉兄能否為我解答,這北伐是否可行?”
趙瑗當然知道北伐可行,只是他想聽聽嶽飛的高見。嶽飛稍稍沉吟了一會,道:“其實殿下不必為此煩憂。金人對中原進行殘酷的統治,生靈塗炭、萬物凋敝,天理難容,此為不得天時。我大宋統治江南,物產豐盈,糧食產量遠高於中原和金人統治地區,並且江南水澤之地,人才輩出,可謂是人傑地靈,這是地利。金人在中原不得漢人的擁戴,江南人民對他們也是無比抗拒,大江南北、長城內外的漢人尊我們大宋為正統,此為人和!”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具備,北伐之事必然可成!所以殿下不必擔心!”
趙瑗蹙眉道:“我也知道北伐勢在必行,只是我們大宋偏安江南多年,軍隊戰力確實比不上驍勇善戰的金騎。”
嶽飛笑了笑, 道:“殿下多慮了,我北伐多次,與金軍交手多次!金軍雖然驍勇,但是我大宋的男兒也不是泥捏,只要有將才訓練他們,我大宋的王師一樣可以橫掃大金、直搗黃龍。”
趙瑗微笑地點點頭,嶽飛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兩人又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嶽飛也必須要上路,趙瑗躬身行了一禮,道:“鵬舉兄到了建州之後,好生修養。我聽聞在紹興十一年,鵬舉兄眼疾未愈就被征召北伐。此次到建州,可得把眼疾治愈。鵬舉兄,建州的日子不一定會很好過,不過本王覺得,這種日子不會太久的。”
嶽飛明白趙瑗這句話的深意,他也施了一禮:“謝殿下!張憲和楊再興兩人隨我南征北戰多年,此次是我連累了他們,希望殿下善待他們!”
“鵬舉兄放心,即使你不說,本王也會做到的!況且我對兩位將軍仰慕已久,又豈會不善待他們?”
“如此我就放心了!”
……
嶽飛登上馬車,緩緩向南駛去,嶽飛始終掀開車簾,看著站在臨安亭裡佇立著的幾個人,直到看不見他們的影子,才慢慢放下車簾。
李孝娥笑問道:“這普安郡王和夫君有什麽交情嗎?我怎麽不記得夫君和他有多少交集?”
嶽飛握住李孝娥的手,笑道:“其實加上今天,我才和他見過三次面!”李孝娥大吃一驚:“那他為何會對夫君施以如此援手?”
嶽飛沉吟片刻,伸手掀開車簾,仰望藍白相間的天空,輕輕道:“唯有他,才是我們大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