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上,史浩既是趙瑗的太傅,又是趙瑗的直講,趙瑗盡可大大方方地去見史浩。
因為趙瑗地位節節上升,他的安全問題也來說變得重要起來,趙瑗和楊再興、張憲商議之後,決定從府兵裡抽出十人負責保護趙瑗。但是楊再興不放心,又主動請纓,貼身保護趙瑗。
離開國公府,馬車早已準備就緒,就在趙瑗準備上車時,一陣狂妄的笑聲響起,楊再興下意識地握住劍柄,警覺地環視四周。
趙瑗尋聲看去,只見一人,身穿皂白長袍,腰纏淺青帶,佩細玉,腳蹬黑布靴。頷下一捋山羊小須,臉尖而瘦削。
那人見楊再興如臨大敵,嘲諷道:“吾聞楊再興將軍在戰場上,遇百萬大軍而色不變,馳騁有度而眉不蹙,今日見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士人,既然面露憂色,看來某人堪比百萬金軍啊!”大笑數聲,又看向趙瑗,已經猖狂道:“聽聞建國公年紀輕輕就顯得大智大勇,原來只是坊間傳聞,不足為信也。”
楊再興定睛一看,怒道:“大膽狂夫,竟口出狂言?你這幾日徘徊在國公府附近,豈不是心懷叵測之人?”轉身對趙瑗道:“殿下,就是此人,盤旋在府邸附近。”
趙瑗看了看狂士,只見他側身以對趙瑗,目略斜視,滿是不屑之色。趙瑗點點頭,徑直下車,往那狂士而去。
楊再興大驚,道:“殿下,敵我不明,不可莽撞。”趙瑗笑了笑道:“皆我大宋子民,何懼?”於是,不顧楊再興勸阻,直直而去。楊再興無奈,手按佩劍,警惕地和趙瑗一起走過去。
見趙瑗過來,狂士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正身以待趙瑗。
趙瑗來到狂士跟前,拱手道:“是本王失禮了,不知先生如何稱呼?”狂士回禮,道:“不才席益,字大光。”
趙瑗依舊一副笑容,道:“先生來此多日,本王都沒有好好招待先生,失禮之至。不知先生可否府內一坐?”
席益傲慢道:“府宅太小,容不下我!”楊再興大怒:“你……”說罷,意欲拔劍。趙瑗急忙製止,繼續笑道:“本府現在確實是小,但是先生認為,本王今後,會一直住在這座小小的府邸裡嗎?”趙瑗笑眯眯盯著席益,別人看不出來,他可看得出來。如果席益要對自己不利,哪還會那麽大搖大擺,既然不是敵人,那自然就是朋友了。
席益也看著趙瑗,好一會,席益躬身道:“冒犯之罪,還望國公見諒。悖狂之詞,請楊將軍勿怪。”場面變得太快,以至於楊再興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趙瑗點點頭,看來自己對了,就笑道:“既然如此,先生何不進府一坐?”
“謝殿下寬恕,益,求之不得!”
還沒有入門,席益冷不防道:“殿下要出門,是不是要去見莫儔知府?”趙瑗假裝鎮定道:“先生錯了,本王是要去太傅府邸,請假一二。”
席益停下腳步,呵呵一笑,道:“殿下邀我入門,卻不是真心實意啊!”
趙瑗愣了愣,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請先生入內再說。”
外書房,趙瑗和席益分坐下,趙瑗問道:“先生如何得知我要去見莫知府?”既然席益已經猜到了,自己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兜兜繞繞反而惹人不喜。
席益微笑道:“這件事,也是在下無意間得知的。”於是,席益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席益,父旦,北宋徽宗時期的太常寺少卿。建炎南遷之後,席旦舉家遷往臨安,不久病故。
在席旦的恩蔭下,席益得以出仕。因其極負謀略,被呂頤浩賞識,多次為呂頤浩出謀劃策。
前些日子,呂頤浩病重,難得清醒一次,交代完後事之後,就急忙叫人去請席益,虛弱地對席益說道:“大光,你是個大才,一生以收復河山為己任,我本想和你一同為北伐之事勞心戮力,奈何生死不由你我。待我去後,望你可以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人,去輔助他,完成你的夙願。”之後,呂頤浩再也沒有清醒過。
呂頤浩病重,給席益帶來沉重的打擊,迷惘的席益就到滿醉樓買醉,而恰逢那天,秦檜約見莫儔,坐在角落的席益,認出了莫儔。
趙瑗笑問道:“為何憑這個就能猜到莫知府和本王我交往。”席益解釋道:“這只是在下的一些推測而已。首先,以滿醉樓在臨安的地位,一般人絕對無法預訂‘海蛟號’這種高級廂房。來者必然是頂級大官。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政事堂七相。呂相病重,不可能是他,。我多方打聽,莫知府到滿醉樓時,政事堂五相議事,所以也不可能是他們,那麽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來者就是秦相。”
“我不敢說察人入微,但是莫知府的性情我還是了解的。就憑他對紹興和議的不滿,就足以讓他和秦相不相往來,但是現在卻和秦相把酒言歡,那說明什麽?”
席益看一眼趙瑗,趙瑗輕輕飲了一口茶,眼裡波瀾不驚,一個十六歲少年就有這種淡定, 連席益都有些動容。
席益繼續道:“說明莫知府肯定在為某個人做事。據我了解,莫知府上任前,臨安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得臨安府衙的婁凡曾大鬧趙府。兩件事的時間相隔那麽近,我就想,會不會有人在主導這些事?”
“我再深入理解,發現,似乎殿下在這些事裡雖然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但是,偏偏就是那麽無關緊要,才顯得殿下有多緊要。”
趙瑗大笑:“先生是說,本王欲蓋彌彰?”席益點點頭,表示他正是此意:“殿下地位特殊,但是在這些事裡卻好像沒有起到什麽特殊作用,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麽?”趙瑗不可置否:“如果本王喜歡低調呢?”
“殿下傳聞傳遍臨安,我想,這不是一個低調的人所為。”席益目光炯炯地看著趙瑗,道。
見趙瑗沒反應,席益就道:“而我這幾天都在府外觀察殿下,發現殿下除了一個叫做趙易的隨從之外,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隨從經常在國公府出沒。細細觀察下來,我發現,那居然是個女子。對外名喚趙玉。綜合總總,我斷定,這些事,殿下必然參與其中,而且所扮演的角色,絕對不是個無足輕重的局外人。”
趙瑗點點頭,笑道:“先生睿智,推理基本沒錯!”
“可是我好奇,殿下憑什麽讓史太傅、莫知府、趙戶部司都心甘情願的幫助殿下。”席益緊緊地盯著趙瑗,仿佛要把他看穿。
趙瑗放下茶杯,注視著席益,一本正經道:“他們幫的,不是本王,而是我大宋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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