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信的速度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快的,從上京到汴梁用了一天的時間。而呂先在汴梁接應,喂養了一番信鴿,就讓他繼續南下。
第二天,鴿信到了趙瑗的手裡。
趙瑗眉頭緊蹙,金人打造水師的目的不言而喻了。現在趙瑗最關心的是水軍駐地問題。
水軍的駐地無非幾處,一是黃河下遊,二是遼陽府的金州,三是大興府通州的州治潞縣。
指南針的應用,水軍走海路已經是常事,如果金軍水師駐地在黃河下遊或者金州,一旦金人對宋朝有什麽軍事行動,必然是沿海而下,直撲臨安灣。
而通州潞縣,在大運河兩岸,金人到時必然是沿運河而下,入長江,然後橫掃江南。
趙瑗扯開地圖,靜默地注視著江北地圖和沿海地區……
一個月後,秦檜再入政事堂,履行宰相之責。三天后,一代名相呂頤浩病逝,趙構痛心疾首,下旨休朝三日。
而呂頤浩病逝,南宋朝廷的暗流頓時變得波濤洶湧,秦檜加緊謀權,趙構緊緊握權,主戰派也不甘示弱,而一些中立派的活動也變得越來越頻繁。
趙構身心俱疲地靠在龍椅上,呂頤浩的病逝,對他打擊實在太大,政事堂僅有六相,那幾乎萬事都要呈達自己的手裡。
雖然趙瑗還在政事堂,但趙瑗只是呂頤浩的替代品,趙構絕對不會拜趙瑗為相。
馮益端了一碗蓮子羹,笑眯眯地走過來:“陛下,用膳吧!”趙構兀自喝了蓮子羹,心緒難平,隨口問道:“馮益,你說這政事堂的新相,該由誰出任?”
馮益心裡打了個咯噔,隨即笑呵呵道:“陛下聖心裁斷,自有大臣候席聖心,奴才不敢多言。”
“馮益,你覺得沈該怎麽樣?又或者張浚?”趙構見馮益模樣,便繼續追問到。
馮益心裡苦楚,唯有繼續打哈哈道:“都是肱骨之臣,陛下自有明斷!”
趙構自感無趣,道:“哼,就你會說話。退下吧!”馮益如釋重負,趨步離開。
趙構暗自苦思,自己最希望拜相的,就是沈該,但是沈該也有不好之處,就是沒有從政資歷,他原本只是禮部尚書,知夔州事,不久前才調回臨安出任中書令。
由於唐太宗李世民曾出任尚書令,所以自其登基之後,無人敢擔任尚書令,因此尚書令一職一直空缺,之後整個李唐都沒有誰出任過尚書令。中書令位同尚書令,也一並被虛待。
北宋承襲唐朝,沒有設置尚書令和中書令。建炎南遷之後,趙構為了給陳康伯積累政望,就封其為尚書令。後來,趙構又如法炮製,封沈該為中書令。
即使這樣,沈該才出任中書令幾個月是不爭的事實,資歷不足是最大的問題。
“馮益,宣建國公覲見!”既然想不到怎麽處置沈該,趙構就決定先放一放。見趙瑗是不可避免的,畢竟現在趙瑗還有宰相之實。自己突然封一個宰相,就等於把趙瑗擠出政事堂。不提前說清楚,趙構擔心趙瑗會誤會。
趙構把事情委婉地和趙瑗說了,趙瑗自然心領神會:“父皇,兒臣在政事堂獲益匪淺,還望父皇恩準日後在諸位宰相閑暇時,兒臣可以向各位宰相學習。”
很顯然,趙瑗不計較這個,趙構不由大喜,道:“朕準了。”看了眼趙瑗,又道:“你最近在政事堂學習了那麽久,接觸百官肯定頻繁,你覺得,誰堪大任?”
趙瑗一愣,看了看趙構,見他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趙瑗便深吸一口氣,道:“兒臣不敢妄議。但如果父皇問兒臣自己的想法,兒臣覺得沈中書令合適。”
趙構微微一笑,道:“為何?”
在宋代,文官的地位是相當高。宋太祖就曾言:“刑不上士大夫”。而作為百官之首的宰相,地位更加讓人生畏。所以,宋朝的皇帝,歷來都擔心權臣弄權。而現在趙瑗即將要離開政事堂,以一個閑散國公的身份,對趙構就沒有什麽威脅。加上趙構心裡一直打算把趙瑗培養成繼承人,所以對於政事,還是會詢問趙瑗。
趙瑗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當下也不怕趙構會忌諱他,道:“沈中書令的才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這幾個月兒臣與沈中書令接觸頗多,在他身上學到的東西不比在政事堂學的少。兒臣沈中書令有時和兒臣深談,其見解也和政事堂諸相類同,甚至有些見解還高於政事堂諸相。”
趙構點了點頭,沈該的才能他再清楚不過,但是資歷問題就是一道坎,如果自己不幫沈該踏過這道坎,短時間內他就無緣政事堂:“可是沈該才出任中書令幾個月,如果拜他為相,他的升遷是不是太快了些?”趙構笑眯眯地看著趙瑗,期待趙瑗可以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趙瑗也清楚,趙構表面上說沈該升遷太快,其實不過是在暗指沈該資歷不足的問題。既然趙構對自己這般說了,明顯就是問自己有什麽看法,趙瑗識趣答道:“沈中書令才能出眾, 他得到父皇的恩寵理所應當。我聽說陳康伯宰相曾經對沈中書令讚不絕口,湯思退宰相也曾言‘該之才華,勝吾千萬倍也’,朱倬宰相亦曾和沈中書令秉燭夜談,臨別時歎曰:‘與該促膝長談半夜,茅塞頓開’。”
趙構心頭恍然,大笑著點點頭,心裡暗道:“這小子,還真是聰明!”
……
三日後,宰相陳康伯、朱倬、湯思退、趙鼎聯名上疏,奏請趙構新拜一相。
趙構下詔問四相,何人可堪大任?
四人齊薦中書令沈該。
五日後,趙構正式下詔,尚書令陳康伯出任右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中書令沈該拜尚書右仆射、參知政事。
隨即,趙構又明旨,廢除尚書令和中書令兩大官職。
自此,沈該正式拜相,進入政事堂。
兩天后,宣徽院使萬俟卨升為禦史中丞。
聽到趙構一連串的聖旨,趙瑗並沒有感到意外。沈該拜相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趙構遲疑也僅僅是因為沈該資歷不足,但是自己建議由諸相聯名上疏,齊薦沈該。政事堂四相都看中的人,還有誰敢不服?
至於萬俟卨的升遷,只不過是趙構為了安撫秦檜罷了。
隨著沈該拜相,政事堂的格局驟然變化,秦檜派依舊是秦檜和劉一止,主和派則有湯思退、秦檜、劉一止。而主戰派就剩下朱倬和趙鼎。從龍派除了陳康伯,又多了一個沈該。
政事堂的格局瞬間被平衡,趙構對政事堂的控制,也就相應地加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