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敬此時才知道康扶已經陣亡,但他沒有時間處理這個:“來人,迅速南圍,不讓宋軍突圍。”
哈迷蚩將一切盡收眼底,見郭蔚幾乎要突圍,心裡頓時著急起來。
仆散忠義也忍不住:“都督,魏勝不動,不如我們就在京口登陸南下吧?”
哈迷蚩眉頭今皺了好一陣,才道:“仆散忠義,你率軍遊弋在京口以西,防止魏勝反撲,和京口宋軍形成夾擊之勢。阿裡,馬上率領戰船出擊,協助白彥敬,強攻京口。”
仆散忠義和阿裡都大喜,抱拳施了一禮,便大踏步而去。
“嗚嗚嗚~”金軍不再局限於殲滅宋軍,他們的目的,已經變成攻佔京口。
一場新的戰役,打響了!
……
武英殿,群臣激憤,所有人各抒己見,吵得面紅耳赤。若不是趙構在場,估計他們都要打起來了。
趙構臉色陰晴不定,是戰是和此時他都拿不定主意了。金人多次出爾反爾已經讓他難以再相信金人。
而就在剛剛,魏勝派人送來軍報,金人跨過長江,企圖登陸江南,大有不到臨安誓不休之勢。
正因為如此,朝臣的爭論格外激烈,一方面,對金人的畏懼讓朝臣急不可耐地想再次議和。
但另一方面,幾年的休養生息讓江南略有恢復之狀。如果不抵抗,幾年的努力就都會付諸東流。
又吵鬧了一陣,趙構凝神道:“好了!吵吵鬧鬧幹什麽?別忘了,你們都是國家大臣。”
武英殿立馬安靜下來。
趙構不想苛責過多,掃視一遍,問:“湯思退,你對此有何看法?”
湯思退是在場官員中內心最矛盾一個。幾年來,江南在他的主持下,大有欣欣向榮之狀。而就在這個節骨眼,金軍居然殺來了。
湯思退主和,但是就目前的情勢來看,金人不到臨安是不可能議和了。
這樣,湯思退不得不考慮他一直不考慮的,戰!
湯思退心裡迅速估量一番,道:“陛下,民生剛剛有所恢復就遭此劫難,實屬我大宋之不幸。是戰是和,我們還是斟酌斟酌吧!”
並不是湯思退圓滑,而是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該主戰還主和。
趙構略微有些惱怒,轉頭而問陳康伯:“陳康伯,你怎麽看?”
陳康伯已然思慮已久,面對趙構的詢問,便慨然道:“陛下,自建炎年間以來,我朝與金人締結盟約共十八次,每次金人皆毀約南下,連年進犯我朝!由此可知,金人卻無和議之心。”
“金人狼子野心,一路諂媚,最終只會葬送我朝百年基業。陛下,金人不能再信了!”
“紹興和議以來,民生安穩。江南百姓安居樂業。金人南下已經是對這種安居樂業的破壞無遺,我大宋的百姓已經不再相信金人。若執意委身和議,恐民變四起。”
陳康伯鏗鏘有力地說完自己的看法。趙構沒有表態,點點頭,示意陳康伯入列。
“沈該,你又怎麽看?”
……
“噗!”
一支狼牙箭迅猛凜冽,貫穿郭蔚的肩窩。
郭蔚一個趔趄,差點倒在船上。魏郊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郭蔚。
阿裡軍已經圍困過來,兩支金軍合並,魏郊所率領的宋軍愈加危急。
雖然金軍已經進入了炮轟范圍,但是魏全始終不敢開一炮。郭蔚他們就在金軍當中,如果開炮,就無法保證不轟中魏郊他們。
魏全歎了口氣,真是投鼠忌器。
被金軍包圍,宋軍戰船的士兵們更加威猛。他們都明白,生死關頭到了,不是金人的血流乾,就是他們要倒在甲板上。
訓練有素而且戰鬥力強悍的魏勝水軍此時爆發出來的戰鬥力讓白彥敬和阿裡為之膽寒。
金人每每靠近他們,都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
郭蔚雖然身中暗箭,卻絲毫沒有後退,與魏昌、魏郊形成了一個“鐵三角”,帶著宋兵一次又一次擊退金軍的圍攻,且戰且退。
哈迷蚩已經遙望西邊,卻有些敬佩魏勝,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還按耐得住。
……
沈該略微苦笑,多年相處,他怎麽會不明白趙構的心思?便出列道:“陛下,金人勢大,但是我們不能就這樣棄守。臣建議,全力抵擋金人南下,收復淮南東路。把金人逼回去。”
沈該清楚,趙構絕對不願意和金軍開戰。但是迫於形勢,趙構不得不做出決定。
而他若決定議和,恐怕他的根基就不穩了。所以,趙構是有些願意開戰的。只是他擔心,會得罪金人。
而沈該恰恰看到這點,所以他的建議是抵擋金人,收復淮南東路。卻絲毫不提收復河山、收復汴梁這樣的話。
趙構眉頭皺了許久,掃視了幾下秦檜、劉一止、朱倬、趙鼎,隨即便暗探口氣,這四人雖是能臣,但是主觀意志太強,問他們,必然就是全戰或全和,還不如不問。
趙構莫名傷感,自己這個偌大的朝堂,除了陳康伯和沈該,關鍵時候,居然找不到一個忠心的心腹。
無意間,趙構看見列官中其貌不揚的趙善應。趙構思索了一下,趙善應官職應該是兵部判部事,那這件事必然和他有關了。
“趙善應,你以為陳卿和沈卿的提議如何?”趙構突然問道。
不止其它朝臣,趙善應也是嚇了一跳,這樣問,擺明了就是要一個下級官員品議一個比他高級的人。
趙善應急得滿頭大汗,無奈,隻得出列道:“兩位宰相的高談闊論,臣甚是敬佩!”
趙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問法有問題,便道:“那你怎麽看?”
趙善應耿直人,思索了一下,就道:“陛下,臣以為,必須全力抵擋金人。臣認為,只要我們抵擋金人一個月左右,金人自退!”
“哦?”趙構頓時來了興趣。
不只趙構,其它朝臣也豎耳恭聽。
趙善應整理整理思路,道:“陛下,臣以為,金人三面環敵,其境況比我們惡劣。蒙古上起義不斷,夏國虎視眈眈,如果金人在我們大宋耗費大量時力,恐怕他們就駕馭不住蒙古和夏國了。”
“金人必然深知此道理,所以他們才極速南下。淮南東路地廣人稠,他們卻只在兩天之內全境攻佔。是金人太強?當然,是原因的其中之一,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們想快點結束戰爭。”
劉一止出列道:“無稽之談,如果金人急著完成和議,那之前遣使前來,我方提出和議,他們為何不肯?”
趙善應打心底裡鄙夷劉一止,便負手傲慢而立,一言不發。
趙構見狀,喝道:“劉卿退下!”
劉一止隻得悻悻而退。
趙善應才道:“剛剛劉宰相說,金人不答應議和?可是,據我所知,那日在乾清宮,是因為我方無法接受那麽苛責的條件才導致議和沒有達成的吧?”
見趙善應還在出言針對劉一止,趙構略微有些不喜:“趙卿,接著你剛剛說的說下去。”
“臣遵旨!”趙善應略略欠了欠身,道:“金人希望快速結束戰爭, 還有一個表現就是,極速跨江。首先,金人不善水戰,即使有戰船,也不過是堆砌而成的,金人必然自知。但是,他們卻不顧魏勝水軍的驍勇,企圖強行渡江。”
“再者,在陸地上,金人尚且不善攻城,而此時卻以水軍攻京口,可謂是把自己所有的短處都使了出來而把自己的長處全部丟棄。”
“金人並不是傻子,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想快點南下,進行擄掠,增強國力。”
“所以,一旦他們的鋒芒受挫,出於對後方的擔憂,他們必然撤兵北退。”
趙善應一席話,讓所有人恍然,細細一分析下來,似乎全部都確如趙善應所言。
趙構心裡也是豁然開朗,臉上也多了一絲喜色。
戶部司孟忠厚見狀,急忙出列為趙善應助勢:“陛下,趙判部事言之有理。我戶部司願全力支援前方,必不出現後勤問題!”
趙構點點頭,起身,令道:“傳朕旨意,命劉光世節製魏勝、李寶、楊麽之水軍以及兩浙兩路、淮南東路的所有兵力,全力抵抗金人南下。”
“再令,戶部司、度支司暫與宰相湯思退一道,全力負責前線後勤保障問題,不得有誤!”
湯思退、孟忠厚、孫近一同出列:“臣遵旨!”
史浩搖搖頭,本來自己還打算建議梓侯嶽飛復出的,不曾想趙構果斷打斷所有有這樣心思的人的心思。
趙構令下,所有文臣都為此捏了一把汗,臨安周圍的兵力全部都由劉光世節製了,一旦劉光世反叛,大宋危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