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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國共武》第七十一章 龍已成蟲,末路途窮
  厚重長安,唐之國都,曾經繁花錦繡,而今略顯凋零。自古沒有萬年強盛的帝國,大唐王朝已經變得風雨飄搖。

  國力衰敗,帝都自然好不到哪裡去,然而長安的衰敗似乎並未影響皇宮,相反竟然在衰敗之中又擴建了兩座宮殿。

  每當夜晚來臨,皇宮紅燈高掛,站在高大宮牆之外,隱約竟能聽到宮內有笙歌。

  皇宮之中,有太極殿。

  此處乃是整個皇宮的中心,曾有數名大帝垂拱而治,曾讓異族諸國遣使而來,畏懼恭敬跪拜天之可汗。

  然而都是以前的輝煌了!

  現在的太極殿沒有天可汗。

  夜色漆黑,有風呼嘯,殿內熊熊爐火,難敵門外寒風,有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位置正是寒風肆虐的大殿門口。

  他打個哆嗦,雙手伏地,小心翼翼開口,輕輕喊了一聲道:“陛下,臣河洛,求覲見多時矣……”

  大殿深處,火光飄搖,依稀能看到一個男子人影,似乎正在地上做著某種衝擊動作。

  又有女子嬌啼聲聲,發出浪蕩勾魂的笑。

  河洛暗暗歎息,臉色明顯黯淡,這裡是太極殿啊,是大唐朝垂拱治理天下的場所,然而陛下卻把它當成了行樂場所,竟然在地面上按倒了一位妖冶的宮女。

  古訓有雲:為帝者,當引領禮儀,陛下卻在地面上壓住宮女苟合,這傳出去還有個屁的禮儀?

  但是河洛無可奈何,身為臣子他攔不住皇帝。

  終於,大殿深處傳來一聲悶哼,似乎皇帝終於爽完了,趴在宮女身上顯得索然無味。

  皇帝在打哈欠,恐怕很快就要睡著。

  河洛心裡一急,連忙再次輕聲道:“陛下,臣河洛,求覲見,等候多時矣……”

  “哼!”

  皇帝一聲冷哼,明顯很是不悅,冷冷道:“怎麽?不耐煩等麽?”

  河洛趕緊搖頭,大聲道:“臣不敢,但是臣真有急事。”

  “進來說話吧!”

  河洛恭敬起身,小心翼翼走進大殿,身後又是一陣寒風,他的脊背早已被吹透,河洛隻覺手足僵冷哆嗦,然而咬牙忍住不表現出來。

  大殿裡很暖和,迎面是一股氣浪,皇帝不知何時已然坐到龍椅之上,地面上卻還躺著一個衣衫狼藉的宮女。

  河洛不敢觀看,低著頭一路走到帝階之前。

  不等他說話,皇帝突然開口,懶洋洋道:“說吧,又有什麽事?朕剛才行了房事有些疲累,倘若沒有大事你可以先退下。”

  河洛哪裡能退下,急急開口道:“陛下,臣有大事要事……”

  說著不等皇帝準允,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個奏折,展開大聲念道:“北方草原,突降暴雪,邊關大將飛禽傳書,言稱金帳汗國鐵蹄異動,又有江南一道,河道冰封,舟車難行,另有江淮一道,百姓已無隔夜之糧,隱見易子而食跡象,再有劍南一道,雪壓高山,崩塌而下,宛若洪流俯衝大地,摧毀無數村莊……”

  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緊跟著又道:“各地皆災,朝堂賑災之糧捉襟見肘,然則貪腐官吏橫行,竟然瓜分糧款以肥私,國事不可再拖,拖則有動搖之危,臣請陛下立即恢復上朝,以雷霆手腕重整朝堂吏治。”

  皇帝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道:“災荒而已,賑便是了,貪官汙吏,殺便是了,朕身心皆有疲累,暫時不想上朝,你是當朝國公,掌管暗月龍衛,這些事你看著辦,若有哪個不服可讓暗月龍衛抄家滅族……”

  河洛一聲歎息,

苦澀道:“陛下,暗月龍衛已非百年前之暗月龍衛,名聲雖響,實力很差,而今舉國都是貪腐之官,微臣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想重整大唐吏治,須得天子重新上朝。陛下,求您了。”  “夠了!”

  皇帝突然一聲大吼,暴怒道:“你也逼朕,連你也逼朕?河洛我問你,倘若事事需朕親為,那要你們這些大臣有何用?”

  說著猛然站起,順手拿起龍椅旁邊一個花瓶砸下來,咆哮又道:“朕讓你查那個小雜種的音訊,你查了十五年沒有結果,朕讓你收復潛龍鐵衛,你卻中計和他們撕破臉皮,朕不管什麽草原異動,朕也不在乎天下皆災,朕只知道那群該死的潛龍鐵衛謀反了,朕所在乎的是他們謀反後還建了國,我大唐立國三百載,曾被人壓過,也被人打過,但是從來不曾丟失一絲一毫土地,但是現在到了朕的手裡,山東沒了,整整丟了六個縣,河洛,你是朕的罪人,你是大唐的罪人……”

  砰的一聲,又是一個花瓶砸下來,皇帝面色鐵青,繼續咆哮道:“給朕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河洛躬身伏地,仿佛沒聽到皇帝驅趕自己的話。

  諾大太極殿中,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停滯,大殿空空蕩蕩,隻聞皇帝粗重憤怒的喘息聲。

  如此過了良久,終於皇帝才慢慢壓下怒氣,再次開口道:“朕心情不好,河洛你受苦了。跟朕說說,那個小雜……那個孩子有沒有消息了……”

  這句話,皇帝問過很多次,每年都會問,每次見到河洛都會問,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似乎比朝堂大事更關心。

  河洛慢慢直起身子,面帶苦澀道:“陛下還請勿怪,臣仍舊沒能查到,也許,也許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皇帝冷哼一聲,咬牙道:“不可能。”

  忽然從帝階上走下來,負手背後,目光灼灼,陰沉著臉道:“她做事滴水不漏,號稱古往今來第一智女,朕不相信她會失手,她從來不曾有過失手,當年她敢將孩子送出皇宮,那麽她肯定能保證孩子不會死……”

  河洛垂著腦袋,低聲道:“小主確實驚才絕豔,臣這輩子望塵莫及。”

  他語氣裡明顯帶著敬服,接著又道:“不止微臣望塵莫及,便是臣之師兄同樣望塵莫及,我師兄用替身裝作那孩子,本是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臣愚蠢上了當,小主卻一眼而看穿,所以小主只派出養女去了山東,師兄他心裡應該很失望,唉,小主實乃天人之姿,倘若她肯出手幫助大唐……”

  河洛說到這裡猛然一停,抬頭滿臉期盼看著皇帝,道:“陛下,還有機會麽?當年小主曾扶持於您,大唐國庫五年翻了十番,如果能夠和好,亂世轉眼可平。”

  皇帝臉色陰沉,眸子不斷閃爍。

  河洛滿臉期盼看著,期待皇帝能下決斷。

  如此又是好半天過去,皇帝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朕欲往城外一去,你讓人準備帝攆吧。”

  河洛頓時大喜,幾乎從地上彈跳起來,激動道:“臣馬上去辦,臣立即去辦。”

  “等等……”

  皇帝忽然出聲喊住他,目光閃爍又道:“不要準備帝攆了,準備一輛普通馬車,她生性悠然淡泊,朕乘帝攆還是乘馬車她都不在乎。”

  河洛連連點頭,十分讚同道:“陛下所言極是,小主確實討厭排場,臣這就去準備馬車,再讓金吾衛脫下甲胄換成常服。”

  說完急匆離去,滿臉都是振奮。

  皇帝望著河洛身影跑出大殿,不知為何臉色突然很黯淡,他眼中閃過痛苦之色,似乎又有憤恨和追悔之色。

  “青春不老之女,來歷不明之女,楚靜雪,朕何時才能得到你……”

  他的皇后,只是個掛名。

  他費盡心機,勉強算是佔了一個‘娶’字。

  沒有拜堂成親,沒有上告列祖列宗,雖然他傳旨天下說自己娶了皇后,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他的皇后。

  十五年了,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始終不曾正眼看過他。

  他不甘心!

  他想擁有這個女子!

  只要擁有她,她能幫自己雄霸整個天下。

  他曾經是最底層的一個皇子,原本注定只能做個閑散王爵,庸庸碌碌,老死一生。只因偶然和她結識,厚著臉皮攀上友誼,她給他謀劃了經世三策,讓他在皇子中脫穎而出。

  龍椅,被他坐了。

  可惜他登臨皇位之後不甘心,想更進一步掌握她,他做錯了一件事,動了那個不該動的孩子。

  ……

  半個時辰之後,長安城北,深夜寒風呼嘯,天上星鬥冷清,一條渭河冰封發白,河畔孤零零矗立著一座道觀。

  這道觀很是冷清,方圓五裡不見人家,道觀也沒有香火,只靠幾畝薄田度日。

  這樣一處地方,似乎並不適合避世隱居,偏偏它就是隱居之地,整個天下沒人敢來滋擾。

  明明沒有駐兵,卻有極強震懾,世家大族不敢來,封疆大吏不敢近,便是那些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們,前來長安的時候大多也會選擇繞路走。

  夜色之中,忽然有雪花飄搖,皇帝乘著一輛普通馬車,車後跟著一隊脫下甲胄的金吾衛,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了渭水大河,距離道觀很遠皇帝便下了車。

  他選擇步行,獨自走到道觀門前。

  這是深夜,又值寒冬,然而道觀門前卻有人沒睡,一個老頭正拿著掃把在掃雪。

  老頭年紀已經看不出有多大,臉上的褶子簡直比犁溝還要深,背也很駝,不時還發出幾聲虛弱的咳嗽。

  大雪飄搖,老頭的頭髮比雪還白,他顫巍巍拿著掃把掃雪,動作奇慢無比,不斷喘息咳嗽,如此老態龍鍾體態衰弱,真讓人擔心他下一刻就會老死在門前。

  然而皇帝卻滿臉肅重,連打招呼的語氣都很緊張,小聲小氣道:“道長,朕想見皇后……”

  老頭似乎沒有聽見,依舊顫巍巍掃著雪。

  皇帝有些尷尬,硬著頭皮再次道:“道長,朕想……”

  他話還沒有說完,老頭忽然緩緩回頭,微微搖頭道:“這裡沒有皇后,陛下走錯地方了。”

  皇帝默然無語,好半天才輕歎道:“那麽,朕想見靜雪,可以麽?”

  “靜雪這個名字,你沒有資格叫!”

  “那麽,朕想見楚道長,可以麽?”

  “進去吧,你只有一次機會,只有一盞茶時間……”

  “多謝叔祖!”

  “我不是你叔祖,我是道觀的看門人!”

  皇帝無奈,滿臉尷尬拱了拱手,他繞過老人掃雪的地方,小心翼翼踏進了道觀大門。

  夜色深深,雪花更大了,老人拿著掃把繼續掃著雪,忽然口中發出黯然一歎,喃喃道:“龍已成蟲,末路途窮,可悲兮,可歎兮,我李家江山三百載,怕是傳承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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