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再次回顧這段往事的克拉倫斯，恍然發現。

　在那個時候，毀滅的端倪就開始顯現了。

　“大家的狀態很不對。真理之環的創建初衷，是追尋真理，而不是布教傳道。再說，這樣硬生生將自己的思想，加在別人頭上，真的好嗎?”

　身為研究員之一的蘇珊娜提出了質疑。

　但沒人在意。

　所有人，都以狂熱的態度，對待即將實施的永生計劃。

　幾天后，蘇珊娜消失了。

　克拉倫斯有些奇怪。

　在蘇珊娜消失前夜，他親眼看到，蘇珊娜的丈夫，同為研究員的威爾，帶著蘇珊娜去往城外。

　但隨即，這份疑惑，就被對崇高事業的狂熱取代。

　在研究員們不眠不休的工作下，真理之環的計劃準備完畢。

　而知識祭典，也如約而至。

　握著手中的晶石法杖，站在選好的觀察點，克萊倫斯看向手裡的紫色液體，心裡稍有猶豫，但還是念起了咒語。

　經過星象法師的測算，幾位呆在特定位置的法師，施放的風系魔法，能夠將手裡的催化劑，帶入高空的雲層。

　隨後，在水系法師的幫助下，永生之雨，就會灑下。

　一切完美無缺。

　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祭典上，人們的歡呼，被降下的紫色雨水打亂。

　克萊倫斯清晰看到，一塊塊血肉，從已經刻畫了煉成法陣的人們身上脫離。

　他盡量讓自己忽略人們臉上的恐懼，忽略看到自己變成白骨的少女的絕望。

　但他忽略不了，接下來的事情。

　骷髏們狂亂了！

　它們撕扯起沒有銘刻煉成法陣的人，將血肉撕下，露出內裡和自己一樣的白骨。

　血腥、尖叫、痛哭……形形色色的聲音，砸入克萊倫斯的耳朵。

　質問著那被狂熱遮蔽的內心。

　“你錯了嗎?”

　“我……我不知道，計劃裡沒有這樣的情況！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

　瑪斯納聯邦數日內崩潰了。

　那些死硬的反對派領頭人物，許多強大的法師，全部消失不見。

　正如神秘消失的蘇珊娜一樣。

　真理之環被宣布解散。

　新的上議院被組建，亡靈們成立了永生議會。

　一切快得目不暇接。

　一切順利得宛若天助。

　克萊倫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原來真理之環的研究組組長找到了他。

　“來議會吧，我為你準備了新的工作。”

　看著那冰冷的魂焰，到口的拒絕被吞了下去。

　“好的。”

　於是，新一輪的血腥開始了。

　屠殺、轉化、再屠殺、再轉化。

　亡靈大軍宛若滾雪球般壯大著。

　克萊倫斯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不再屬於自己，什麽東西在主宰著這一切。

　直到冬之女神拖著重傷的身體，遏製了亡靈潮水的蔓延，克萊倫斯在那冰冷的終結之力下，才緩緩找回了自我。

　“我都……幹了些什麽?！”

　一些一直無法想起的記憶浮現。

　他穿行在數之不盡的煉金材料堆裡，挑選著魔法陣的材料。

　無數個像他一樣的法師，像是螞蟻一般，完成著這史無前例的巨大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

　弑殺了一位神明。

　那是……瑪斯納子民的庇護者，春之女神！

　“不！不該這樣！錯了！全錯了！”

　克萊倫斯發狂了。

　春之女神臉上的不解與驚愕，春之女神臉上的痛苦與悲傷，像是夢魘一般，將克萊倫斯的靈魂拉入黑暗的深淵。

　渾渾噩噩地在議會呆了一段時間，一位熟人找到了他。

　真理之環的威爾。

　弑殺了自己妻子的威爾！

　克萊倫斯不想面對這個可憐的家夥。

　“克萊爾，我知道的，你這家夥還是清醒的，對吧?”

　威爾的話，立刻吸引了克萊倫斯。

　“一切都亂套了。真理之眼閣下早就覺得不對，什麽東西潛入了瑪斯納，改變了很多。我也差點迷失了，能找到清醒的家夥，真是太好了。”

　威爾有些語無倫次，情緒似乎很激動。

　“我隻想知道，蘇珊娜在哪裡?”

　克萊倫斯還是不相信他。

　“你猜我是怎麽蘇醒的?蘇珊娜還活著，她有很重要的工作，那關系到我們是否能贖罪！”

　“贖罪?！”

　“沒錯，真理之眼閣下預見了這次災難，暗中統籌著我們的組織。組織名字，依舊是‘真理之環’，我們這些罪人，要親自洗刷自己的罪孽！”

　“我該怎麽做?”

　“你什麽都不用做。你是特殊的，獨立蘇醒的家夥。他們不會注意你。今後我也不會再聯系你，只希望，真正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不要推脫！”

　…………………………

　威爾再次消失了，一如出現時的神秘。

　克萊倫斯依舊不知道他話語的真假。

　但他選擇相信。

　這是他贖罪的唯一選擇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克萊倫斯都開始懷疑那天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又一個熟人找來了。

　“克萊爾！你有辦法逃出去的對吧?！帶上這兩個孩子，無論是誰聯系你，都不要相信！”

　“新的清洗開始了，真理之眼閣下已經快要抑製不住了！這一次，我們都躲不過了！”

　“唯有你！你是我們這些罪人最後的希望！”

　“帶上她們，讓她們繼承我們的意志！讓她們幫助我們贖罪！”

　來人將兩個女嬰交給了克萊爾。

　詭異的是，這兩名女嬰雖然有血有肉，卻沒有一絲生者的氣息。

　“蘇珊娜?！威爾呢?！”

　克萊倫斯感覺自己腦海一片混亂。

　“威爾不再是威爾了，快帶她們離開這裡！”

　“快！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蘇珊娜離開了。

　克萊倫斯想了很久，決定申請調到前線去，進行前線亡靈轉換魔法陣的建設工作。

　除此之外，他還申請了大批實驗材料。

　兩個女嬰，被夾在屍體堆裡，被運到了前線。

　到達前線後，克萊倫斯想要趁著黑夜，偷偷離開。

　此刻的魔法陣還沒建成，有不少漏洞。

　“我親愛的克萊爾，你要去哪裡?”

　卻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

　“威爾?！你怎麽在這裡?”

　克萊倫斯偷偷拿出了法杖。

　“把她們交給我！”

　威爾不願意多話。

　“你怎麽了?把誰交給你?！”

　克萊倫斯看了看周圍，絕望地發現，不少法師圍了上來。

　這裡早就被設下了陷阱。

　正要拚死一搏，圍上來的法師們卻被突然出現的光環禁錮住。

　隨後自己手中多了一枚水晶，一股柔和的力量，將自己帶出了包圍圈。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走！保管好水晶和孩子！”

　克萊倫斯瘋狂逃跑著，中間還遇到幾次巡邏的小隊。

　在歷經多次戰鬥後，終於逃出了瑪斯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