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之下,元睿完全忘記了掩飾,厲聲質問韓晏道:“沒有聖旨,為何擅自出兵!”
韓晏已經整整一年沒有見過元睿這種表情,不由地怔住了。
話一出口,元睿便知不妙,立馬改口:“這事太原王知道嗎?”
韓晏這才回復常態:“當然知道,戰場之上形勢千變萬化,戰機往往稍縱即逝,故而孫威才會行此先斬後奏的下策,陛下也曾領軍出征,應該能理解其中的苦衷。”
除了呵呵,元睿還能再說什麽。
韓晏看看元睿:“陛下還早朝嗎?是否通知其他已經回去的人再回來?”
既便元睿不在意是否需要繼續迷惑眼前這個孫榮在洛陽的代理人,此刻也真提不起勁來上朝,無力地朝韓晏揮揮手:“不了,有勞韓司空通知其他人,明日再來吧!”
元睿轉身離去,韓晏凝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異樣感覺,這元睿今日太奇怪了,本以為這一年來他已完全被自己磨平了棱角,可從剛剛的言談之間,仍是隱隱地能感覺到他的那份憤怒與不甘。“曹鷲,你趕緊跟著陛下,看看他要去哪!發現任何異樣,即刻回報!”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雖說已決定一旦孫倩臨盆便對元睿下手,可萬一他趁這段時間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那自己豈不是功虧一簣,於是轉頭對身後一隨從道。
那隨從低著頭來至韓晏跟前,恭敬地應了聲:“是!”便輕巧地閃身尾隨元睿而去,腳步輕盈迅捷而又善於隱藏自身,那尋蹤覓跡的身法一看便知是個中好手。
此人便是一年前被元睿趕出皇宮的“黑屋”管事曹鷲。當初離宮之時,因缺乏謀生的本事,曾一度流落街頭,乞討為生。可他畢竟在“黑屋”那種地方幹了一輩子,對於權力場中的各種明爭暗鬥有著超乎尋常的嗅覺,不久便找了個機會毛遂自薦,投奔了韓晏。而韓晏也覺得此人在跟蹤監視、情報搜集等方面有一定特長,更難得的是對元睿恨之入骨,將來或許會有用得著他的一天,便將他留在了身邊。自跟了韓晏之後,曹鷲便處處保持低調行事,總是遠遠地躲在後面耷拉著頭,加之以前一直在暗處活動極少拋頭露面,故而隨侍韓晏近一年,竟沒被旁人認出,包括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元睿。
而元睿此刻已完全出離了憤怒,如此明目張膽地誅殺朝廷封疆大吏,和造反又有什麽分別。越想越氣,一個轉身直奔廷尉府而去,一點也沒意識到身後已經多了一條尾巴。
當一臉怒氣的元睿出現在眼前之時,周正之著實被嚇壞了:“陛下為何如此動怒?”
元睿一把將他推開:“周公你就別管了,朕今日要開殺戒了!”說著奔至馬廄牽起一匹馬便要離開。
周正之趕忙攔住:“陛下要殺誰?切不可因一時衝動而誤了大事!”從他那不受控制四溢而出的殺氣中,周正之明顯地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周公你最好別攔著朕,動靜鬧大被對方提前做了準備,那咱們一年來的所有辛苦便盡皆付諸東流了!”不顧周正之的阻攔,元睿跨上馬便走。
元睿已經走遠,留周正之一人在馬蹄揚起的塵霧中呆若木雞。過了許久,腦子才開始轉動,能將陛下氣成這樣的除了韓晏還能有誰!不行,陛下此時已失去理智,若貿然行動必將造成無法挽回的可怕後果,想至此處,周正之也趕忙牽了一匹馬,絕塵而去。只不過不是去追元睿,而是直奔皇宮求見孫倩去了。
翠柏宮中,聽完周正之的敘述,孫倩不緊不慢道:“此事本宮也剛剛聽說了,
韓晏擅自做主,令孫威出兵朔州,誅殺了朔州刺史戚元讓,陛下惱怒也在情理之中。”周正之不可思議地看著孫倩:“那皇后怎還如此悠哉?為何不趕緊派人勸回陛下?退一萬步講,既便陛下此番能成功擊殺韓晏,可漏了孫榮,又能有何意義?需知真正手中握有重兵的可是孫榮!”
孫倩:“周公尚勸不動陛下,本宮又如何能做到?況且陛下說得不錯,一旦動靜鬧大,必為韓晏所知,反陷我們於不利境地。”想至與二哥孫榮為敵的這一日終究還是無法阻擋地到來了,又不禁神色黯然起來。
周正之看出孫倩心思:“是臣失言,不該提及太原王,惹皇后憂心了!”
孫倩隨即釋然:“周公何錯之有,本宮早就想開了,是二哥辜負陛下,辜負大魏在先,於公於私本宮都只有這一條路可走。”看周正之仍是一副著急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周公你就放寬心吧!你認識睿哥這麽久,可曾覺得他是個魯莽之人?他現在也就是在氣頭上說幾句狠話罷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他便會主動回來的。如今我們已有製勝之策,睿哥絕不會在這時候橫生枝節,而使大業功敗垂成的!”
聽孫倩一番分析,周正之終於稍稍放下心來:“說得也是,還是皇后了解陛下!”
確如孫倩所料,乍聞朔州噩耗,元睿隻覺七竅生煙、五內俱焚,當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無論如何都要宰了韓晏,所以才就近轉到廷尉府牽了匹馬,直奔邙山深處崔明友訓練死士的秘密基地,要領著他們殺向韓府。然而隨著一路的縱馬狂奔,那顆發熱的腦袋也漸漸地被山風吹去了溫度,冷靜下來之後,元睿不禁暗笑自己沉不住氣,竟被韓晏激得如此失了理智。
與周正之如出一轍,見到元睿突然出現,崔明友也是一臉愕然:“陛下怎麽來了?”
“呃……”元睿乾咳兩聲:“大戰在即,朕來看看大夥準備得如何了?”
“孟尋!”崔明友聞言朝裡喊道。
一個容貌雄毅、身形魁梧的壯漢應聲出現:“崇信候有何吩咐?”
崔明友指著他對元睿道:“此人名叫孟尋,曾在羽林軍中任職,因不滿孫朝宗專權跋扈,憤而離去,被臣招攬至此,負責此間武士的具體操練。”轉而看看孟尋,“孟尋,你帶陛下到處看看吧!”
隨著孟尋四處轉了一圈,但見死士們個個精神飽滿、訓練有素,口號整齊劃一、動作剛強有力,比之想象中的還要可靠,元睿甚覺寬慰,好奇地問孟尋道:“你們是如何將他們訓練得如此優異的?”
孟尋:“這些人原本底子就好, 來這之前都是刀槍不離身的軍人或武夫,訓練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大家都懷著一顆強烈的忠君愛國之心,對於亂我大魏的奸臣恨不得生食其肉,故而廢寢忘食、加倍苦練,才有今日的成績。”
這孟尋不愧是混過官場的,幾句話說得元睿心花怒放,一個勁地點頭。見崔明友將這支秘密軍隊建設地這般完美,開心之余,元睿那股要立馬帶兵誅殺韓晏的衝動此刻也早已蕩然無存,與崔明友閑聊了幾句便欲離開。反倒將崔明友搞得一頭霧水:“陛下此來就是為了看看兄弟們?”
“嗯……”想起方才那個失去理智的自己,元睿仍是不免有些尷尬。
崔明友聞言正色道:“眼下已到了關鍵時刻,陛下若是有什麽指示,還是如往常般找人通知一聲即可,似此親自駕臨很容易暴露行蹤的。”
元睿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連連應允:“明友你說得極是,不會有下次了!”
來時怒氣衝衝、滿身戾氣,歸去卻是一身輕松、怡然自得,想著自己手中握有這麽一支奇兵,元睿不禁春風滿面。然而當他一臉悠閑地回到皇宮,卻發現孫倩與再生猶如熱鍋上的一對螞蟻,正火急火燎地欲出宮尋他。
這二人定是得知自己出城,才擔心成這樣的吧,元睿心中暗道。“朕被那韓晏一時氣糊塗了,出去散了個心!”元睿笑著向二人解釋。
“不好了!”再生氣急敗壞道,“陛下你剛才被韓晏的人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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