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鐵黎在正大帳中擺下筵席,與軍中大小將校飲酒慶祝。據說懷縣縣令求武今日主動派出使者請降,又輕松拿下一縣,難怪鐵黎如此迫不及待地便擺下慶功宴。隻聽一人起身向其敬酒:“末將賀將軍不費一兵一卒便拿下懷縣,照此下去就算是掃平洛陽也未可知!”
鐵黎撚須微笑:“識時務者為俊傑,求武也算是個明白人。隻是那小小一個懷塢,本想讓他知難而退,不料竟敢螳臂擋車,倒著實令我意外。”
那人道:“區區一個懷塢何勞將軍費神,明日大軍過境,踩也將它踩平了!”
“就是就是,將軍伸個手指便能抹平了它懷塢,待過了明日,那孫榮便只剩在黃泉路上後悔的份了!”立刻有人附和。
“將軍為於公攻克諸多郡縣,將來論功行賞,至少得個開國公!末將提前賀將軍!”一杯剛下肚,又有一人起身敬酒。鐵黎更是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與眾人來回互敬,氣氛好不熱鬧。
帳內熱火朝天、人聲鼎沸,忽然之間,本應相對安靜的帳外也變得異常喧嘩,片刻之後便聽見哨兵大喊:“有刺客!有刺客!”鐵黎等忙出帳查看,只見營帳四周全是黑衣人,正砍瓜切菜般地屠殺他的士兵。身旁一將見勢不妙,忙連聲喊道:“保護將軍!保護將軍!”話音未落已有一群黑衣人殺至,鐵黎這邊忙跳出幾人與他們纏鬥起來。
在鐵黎帳中飲酒的都是帶兵的將官,與外面那些負責巡邏的小卒自不可同日而語,幾個回合下來,那些圍上來的黑衣人即被斬殺殆盡,只剩一人兀自死戰不退。這剩下之人即是懷塢護衛隊統領白桑,只見他一人對抗好幾個叛軍將領,仍是毫無退意。
激戰間一個叛將忽然朝鐵黎高喊:“刺客武功不低,將軍速到末將營中避避,以防萬一!”
他不說還好,一說此話白桑當即確定後面那個嚇得面色慘白之人便是此次行動的目標鐵黎,忙撚唇長嘯提示同伴。四周的黑衣人聽見之後紛紛舍下各自的對手朝這邊趕來。
白桑也不想與那些叛將過多糾纏,瞅了個機會一躍來至鐵黎跟前,揮刀便砍。無奈鐵黎身旁護衛者太多,不消片刻又被幾人圍住。隨著叛將們逐漸從慌亂中回過神來,白桑慢慢落於下風,破綻也越來越多,激鬥中冷不防腹部中刀,被劃開好大一道口子,露出半截腸子,一抖一抖地往外滑。白桑也是殺紅了眼,用手硬生生地將腸子塞回肚中,一手扶住傷口以免它再次滑出,一手繼續廝殺作困獸之鬥。
然而雙拳畢竟難敵四手,眼見白桑便要支撐不住命喪敵手,孫榮帶著懷塢眾精英及時殺到。雙方形勢立刻逆轉,叛將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白桑則被同伴扶往一旁包扎。再看鐵黎,此刻已然癱坐在地上,屁股底下濕了一大片,竟是嚇尿了。孫榮來至到鐵黎跟前,俯視著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叛軍最高將領,只見他嘴唇發顫想要求饒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地哆嗦,也不跟他廢話,手起刀落便砍下了他的人頭。
拎著鐵黎人頭,孫榮來至帳外,大聲喊道:“鐵黎已死!鐵黎已死!”叛軍循著聲音看見鐵黎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頃刻間便沒了鬥志,紛紛丟下武器奪路而逃。
殺了鐵黎,稍稍包扎傷口之後,孫榮即吩咐手下取拿來火把點燃鐵黎大帳。眾人又陸續搬來其他一切可燃之物扔進大帳,包括死去叛軍的屍首。火勢逐漸轉旺,照得整個山谷亮如白晝。
孫榮心情激蕩,
興奮地朝懷塢眾人道:“兄弟們,天不棄我懷塢,賊將鐵黎已經授首……”還沒等他說完,懷塢眾人已三三兩兩地抱作一團高呼萬歲。待眾人喊累,孫榮繼續道:“此時,鐵黎死訊估計已傳遍叛軍諸營,趁他們慌亂之際,還能動的人隨我去殺光他們,以絕後患!” 懷縣縣城,元睿等人與縣令求武也是一夜無眠,懷縣僅有的五千兵力也已在城門口集結多時。忽然,斜山方向燃起熊熊大火,整個天空都被映得通紅。元睿激動地看向求武,求武也含著眼淚點頭道:“等到了!終於等到了!”
原來當日孫榮與元睿約定,讓元睿找懷縣縣令求武,假意投降以麻痹鐵黎,同時懷塢負責實施突襲。若事成則會在其帳中放火,懷縣這邊隻要看到火起,便傾城而出與懷塢前後夾擊掃平余寇。元睿因有長樂王這一特殊身份,求武必然會配合,不然就算是孫榮親自出馬,能不能見到求武還是個未知之數。
此地的叛軍大多是沿途加入鐵黎軍中的,反叛意志本就不堅,現在不僅失了主帥,就連一乾大小將領也跟著鐵黎在他的大帳中送了命,人數雖多卻無人指揮毫無鬥志,哪經得起早就憋著一口氣的懷塢懷縣聯軍如狼似虎般地攻擊,丟盔棄甲只知道玩命地逃,根本忘記了抵抗。孫榮他們最後光砍頭都砍得雙手發軟。
懷塢內,慶功宴。眾人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釋放,開懷暢飲。自從叛亂爆發以來,此役是官軍首次大勝,且是以少勝多的大勝。元睿等人也被這大勝衝淡了原先對懷塢內部鬥爭的不滿情緒,與孫榮楊蘭等一邊敘舊一邊痛飲。
喝到盡興之時,崔明友忽地跳將出來:“諸位,難得今日大家如此開心,在下獻上一段劍舞為諸位助興如何?”大家一聽除了酒肉之外,還有歌舞欣賞,紛紛叫好。只見崔明友握劍在手,跳入場中一個起勢,同時口中吟唱起來。歌聲雄壯渾厚,現場頓時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場中崔明友身上。配合歌聲節奏,只見他時而弓步下刺,時而回身上挑,看得眾人如癡如醉,想不到男人跳舞竟也如此耐看。曲罷,響起如雷掌聲。
孫榮此刻酒性上來,心道這裡是懷塢,沒理由風頭都被外人佔了風頭去,手指順著懷塢諸人的面容來回移動,最後落於孫秀臉上:“孫秀,聽說你劍舞得也不錯,何不給大夥也來一段?讓客人們也看看我們懷塢的舞姿。”
孫秀表情略顯尷尬:“在下舞得猶如鄉間村婦,不敢獻醜貽笑大方。”
孫榮不依不饒:“村婦也有村婦的樂子,你就不要掃興了,還是說你覺得在座諸君根本不配欣賞你的舞資?”
話說到這份上,哪怕孫秀再不情願也隻得舞了。事實證明孫秀並非謙虛,他的舞資確實一般,特別是在崔明友的襯托下更是顯得平平無奇,以致退場之時,掌聲稀稀落落。而孫榮則是臉色鐵青,拍案而起:“孫秀!你是故意如此駁我面子的吧?”
眼見一場盛宴便要就此不歡而散,一人從外匆匆進來,在孫榮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匆匆地出去了。孫榮頓時轉怒為喜,高聲宣布道:“元公子,諸位,大喜!朝廷派征北大將軍胡敦率五十萬大軍平叛,現已進駐肆州城!”
眾人聞訊紛紛互相慶賀,完全忘了剛剛的不愉快。此次雖說大勝,但同樣的手法不可能連續兩次奏效,若叛軍下次再揮師南進,懷塢終究還是難逃一劫。此刻聽得朝廷派出重兵平叛, 總算是放下心來,終於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叛軍何時會卷土重來了。
元睿四人卻在心中暗道,這胡敦與大將軍胡深、洛陽令胡淵、並州刺史胡默都是太后的弟弟,因他才能平平又遊手好閑,胡家幾兄弟中就數他一直無所事事。征北大將軍一職空置已久,如今授予胡敦,可見在關鍵時刻太后還是任人唯親。
元睿見時機成熟,便向孫榮提出辭行:“孫二哥,鐵黎已被打退,朝廷又出兵平叛,懷塢終於安全,我等也是時候離開了!”
孫榮打著酒嗝挽留道:“元公子難得來一趟,都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醉乎!孫某尚未好好地盡盡地主之誼與元公子一醉,何不多住兩日?”
楊蘭也不失時機地勸道:“是啊!元公子一路奔波,還沒和小倩好好說會話呢!”
元睿正等她著這句話呢,緩緩來到孫倩面前:“確實如此,所以在下鬥膽想請孫二哥允許小倩隨在下一同前往洛陽。”
想不到元睿大庭廣眾之下說話竟這麽直接,孫倩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正欲開口象征性地拒絕一番,元睿卻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二哥行事過於狠毒,對手下又過於苛刻,我擔心他遲早會出事,你留在懷塢我不放心,跟我走吧!”
孫倩聞言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徐登斷喉而死、孫擒虎獄中自盡及孫秀無端受辱等一幕幕不和諧的情景,遂語氣堅定地對孫榮道:“望二哥成全!”
孫榮又能如何,心中暗道你一個王爺向我要人我難道還能不答應嗎,嘴上卻道:“小倩找到歸宿,為兄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