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同一天,洛陽東部的滎陽城中,因過節許多商鋪都早早地關門打烊。城西一間小藥鋪內,掌櫃匆匆打發掉最後一個前來抓藥的客人後也閂上鋪門離去。但見他圓臉大眼,鼻梁高挺,幾縷長須隨風飄逸,不像個生意人,倒顯得有幾分儒雅之氣。
穿過人流擁擠的大街,掌櫃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忽然,巷子兩頭出現三個蒙面之人,當先一人二話不說掄起長刀便朝那掌櫃照頭砍去。
想不到掌櫃武功也不弱,眼神瞬間充滿殺氣,從容避開刀鋒,質問來人:“你們是何人?”
蒙面人冷冷回道:“大司農要見你的人頭。”說話間連劈兩刀,刀刀指向掌櫃要害。
掌櫃一邊閃避一邊恨恨言道:“好個李恢,過河拆橋,我乃於公親自差遣而來,殺了我他如何向於公解釋?”
“少廢話!”蒙面人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長刀收招之際便以匕首防禦,長短互補,招式凌厲,完全將掌櫃壓著打。
掌櫃則是不住地騰挪閃躲,再也無暇分心說話。苦於沒有武器在手,幾招下來已是險象環生,滿頭大汗。此刻被蒙面人逼至牆角,眼見他又是當胸一刀,避無可避之際,掌櫃猛地抬起右臂,從袖中射出一支鐵針,直插蒙面人胸口。
然而鐵針並未如預料中的透胸而入,反而掉落在地。掌櫃驚愕之際,蒙面人迅速反轉刀身,刀背擊頸,將他打暈。“生死關頭,到底還是使出拿手絕活了!幸好提前穿了軟甲,如此近的距離發針,還真的來不及應對。”蒙面人撿起地上鐵針道。
一旁觀戰的兩個蒙面人也近前一把扯下掌櫃胡子:“果然是秦大牛!”
蒙面人摘下黑布,露出各自真面目,分別是花子都、元睿、周正之三人。原來數日前,元睿他們終於發現李恢秘密派人來這藥鋪,而藥鋪掌櫃的長相居然與秦大牛有幾分相似。為了試探真相,三人故意假扮李恢派來的殺手要殺他滅口,危難之際秦大牛果然使出鐵針暗器。元睿等終於松一口氣,時隔多日,案情終於告一段落,凶手歸案,而且方才言談之間也已證明李恢確與此案有關,可以安排抓人了。
國都洛陽,丹陽宮,躺在床上的太后微微睜開雙眼,見元曜在一旁焦急地來回走動,輕聲喚道:“曜兒。”
元曜驚喜地抓住太后雙手:“太好了,母后您終於醒了,聽宮女說您最近好幾次無故暈倒,兒臣真擔心,擔心……”
看著元曜眼中激動的淚水,太后心中百感交集:“曜兒,母后知道你心裡委屈……”
元曜:“別說這個了,母后您好好休息,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母后您太累了!”
太后:“母后也沒想到這胡碧珠竟如此不通情理,虧你舅舅胡默還說她端莊典雅,哼!”
元曜:“其實母后不必如此,兒臣體內也有一半胡氏血統,一定會善待胡氏的。”
太后微微一笑:“有你這句話母后便放心了,那崔家丫頭曜兒若是喜歡,不若就此將他納入后宮吧!皇后此人雖行為偏激,但若曜兒你能對她敞開心扉,想她也不至於變成今日這樣。”
元曜:“母后放心,兒臣答應母后,今後一定不會為難皇后。母后為胡氏一門操碎心,外間居然還中傷母后包庇何姑對胡氏下手,真是黑白不分!”
太后:“莫說他們,恐怕就連曜兒你也甚為困惑吧?”
元曜:“母后念及舊情,兒臣明白。”
太后喃喃道:“沒有何姑便沒有今日的母后,
她真是傻,怕連累母后一個人躲了起來,難道我們之間還計較這些嗎?”頓了頓,仿佛終於下了某種決心似的,“有些陳年往事在母后心中藏了整整三十五年,也是時候將它們翻出來曬一曬了。三十五年前……”太后目光凝視著窗台,仿佛透過那扇小窗,能看見三十五年前那個正值豆蔻年華的自己正一臉驚恐地迷失在人山人海的元宵燈會上。 當年的胡太后自然不像如今權傾天下,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臨涇縣丞的女兒,周圍的人也不稱她太后,而是叫她的名字──胡盈。就在幾天之前,朝廷攻破涼國都城姑臧,消息傳來舉國歡騰,從此大漠以南大江以北的所有土地都將在大魏的統治之下。涼國大將韓行健困守姑臧孤城十余年,被涼國軍民視為抗魏英雄,朝廷始終對他無可奈何。此次也不知為何,居然一戰破城,著實令大魏軍民振奮了一把。為了慶祝這久違的勝利,涇州城今年的元宵燈會辦得異常熱鬧,百姓們的興致也十分高漲。
臨涇縣丞胡琰帶著女兒胡盈、兒子胡深、胡淵也加入狂歡的人潮之中,當時的胡盈剛剛年滿十三,兩個弟弟胡深與胡淵則分別是七歲和四歲,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看著街上形態各異的彩燈,三個小家夥不時發出一陣陣的驚呼。
“爹爹!為何今年的燈會這麽熱鬧啊?”胡盈望著摩肩接踵的人流好奇地問道。
身為大魏的基層官吏,胡琰難掩自豪之情:“那是因為我大魏終於一統江北,陛下與百姓們心裡高興,這燈會自然就熱鬧了!”
“哇,好大的魚!”坐在胡琰脖子上的胡淵忽然指著不遠處的人群叫道,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胡盈與胡深聞言立即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想越過人群看個究竟,無奈人又矮圍觀的人又多,即使跳起來也看不到半點魚的影子。
“爹爹,我進去看看!”胡盈興奮地朝胡琰道。
“別呆太久,我們在這裡等你。”胡琰囑咐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胡深嚷著也要跟去,卻被胡琰一把抓住:“你就別湊那個熱鬧了,乖乖呆在爹身邊等姐姐回來。”
胡盈蹦蹦跳跳地鑽進人群,果然看見好大一個魚形燈籠,不僅製作精美,更神奇的是魚尾還會左右擺動,難怪圍觀的人如此之多。
忽然,不遠處又出現一個龍形燈籠,龍身蜿蜒盤旋,足有二十幾節之多,每節顏色各不相同。胡盈的注意力立刻被它吸引了過去,不自覺得跑到跟前細細欣賞。
如此換了四五個地方之後,胡盈猛然驚覺自己已經找不到父親和弟弟了……“爹爹!爹爹!”胡盈絕望地呼喊聲瞬間被淹沒在嘈雜的人流中。
過了許久,遍尋無果的胡盈蹲在角落裡抽泣。這時過來一個中年婦女,蹲下身來關切地問她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
胡盈低聲答道:“胡盈。”
中年婦女聞言喜出望外:“剛剛在隔街我看見一個人‘盈兒~盈兒~’地叫,是不是找你啊?”
胡盈激動地彈起身子,擦擦鼻涕:“一定是我爹在找我,大嬸你在哪遇見他的?”
中年婦女想了想:“哎呀,這路有點複雜, 我怕說了你記不住,要不大嬸帶你去吧!”
胡盈用力點點頭:“謝謝大嬸,咱們快點去吧,晚了我怕我爹又走遠了。”
中年婦女帶著胡盈穿街過巷,越走越偏僻,行人也越來越少。胡盈感覺不對勁,問道:“大嬸,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呀?要不我還是回剛才那裡等我爹來找我吧。”
中年婦女指著遠方:“沒走錯沒走錯,你仔細看看,那人是不是你爹?”
正當胡盈聚精會神凝視遠方之時,黑暗中忽然竄出一個男子,與中年婦女二人一個架頭一個架腳,熟練地將胡盈搬至巷旁一間屋子中。
二人迅速地將胡盈反綁雙手,嘴裡塞上布團扔在一角。胡盈慌亂地四處張望,這才發現身旁還蹲著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跟她一樣被嚇得不知所措,拚命“吚吚啞啞”地試圖發出點聲音。
那男子顯然有些興奮,喜眉笑眼道:“今天真是大豐收啊,感謝朝廷打了勝仗,燈會如此熱鬧,讓我們一晚上就抓了兩個!”
婦人一臉鄙夷:“瞧你那點出息,抓到兩個小丫頭就開心成這樣,嘴巴都咧到耳朵那了。”
男子嘿嘿兩聲掩飾尷尬:“是是,您是見過世面的,跟我自然不一樣。我明日一早便去找醉春樓的楚媽媽,希望能賣個好價錢!”
婦人聞言拎著他耳朵罵道:“你是不是傻?她們都是涇州本地人,怎麽能賣給醉春樓?萬一被她們家裡人找到了,以後誰還會關照我們的生意?要賣當然賣遠一點啦,這樣好了,我在雍州也認識幾個媽媽,咱們明日便動身去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