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王府,因元睿入獄,府中上下這幾日來人心惶惶,孫倩、上官乾乃至陳伯等人無不為元睿在獄中的生活以及即將面臨的處分而憂心不已,當然更多的下人雜役們擔心的則是若元睿獲罪,這長樂王府還能存在多久,自己未來將何去何從。
周正之從廷尉府中出來之後,便緊急召集了花之都、崔明友等十余人一同造訪長樂王府。眾人得知元睿入獄的真相之後,頓時炸開了鍋,本來大家都以為元睿是因為擅殺柔然使者才入的獄,沒想到事情竟比這個還要嚴重得多。孫倩隻覺天旋地轉,差點摔倒。而上官乾更是跳將起來:“定是元業那小子在陛下面前告黑狀,看老子不將他大卸八塊!”說罷撇下眾人便往外奔,待周正之反應過來欲加以攔阻之時已經晚了。
“上官兄切莫衝動,以證明殿下的清白為首要任務!”周正之隻得對著他的背影高喊道,希望他能聽進去。
“算他走運!”上官乾人已不見,只有這幾個字仍回響在他消失的方向。
“我們怎麽辦?”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花子都想想還是不放心:“我還是跟著這個冒失鬼吧,萬一他一時火起闖出大禍,將對殿下愈加不利。”
周正之也讚同道:“如此甚好!這個上官兄,真不讓人省心。不過若能將濮陽王帶至陛下跟前,與殿下當面對質,倒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花子都:“不錯,不過此事不宜太過聲張,陛下本就疑心殿下謀反,若再得知我等如此賣力為殿下洗冤,更要懷疑殿下結黨了。”
周正之點點頭:“如此我們便靜候中郎將佳音了。”
“諸位!”眾人正欲各自離去,孫倩忽地抬高聲音喊道。
眾人疑惑地看著孫倩,只見她遲疑片刻之後竟盈盈下拜:“睿哥能否平安出獄,便全仰仗諸位了!”
除了崔明友深深的趴在輪椅之上,眾人忙跟著伏倒一片:“王妃折煞我等了!”
卻說上官乾出了府門一陣狂奔,跑了一會突然一個急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要死!元業那小子到底住哪?”
正暗自懊惱,身後傳來花子都呼呼地喘氣聲:“上官兄,走得這麽急,你認識路嗎?”
上官乾騷騷頭皮,尷尬地笑笑。
花子都近前:“我們已經查知濮陽王私自入京,在城南的懶洋洋客棧歇腳,現已在回濮陽的路上了,咱們挑兩匹快馬,興許還能趕上。”
上官乾:“那你應該連馬一起帶來啊,空著雙手算什麽意思?”
花子都一臉無辜地看著上官乾,心道等我挑完馬哪還找得到你……
二人挑完良馬,並轡疾馳,花子都好奇心起:“上官兄,雖然殿下蒙冤大家都很焦急,可你今日好像比之往常更加……”
上官乾:“中郎將想說在下魯莽就直說嘛!在下不會介意的!”
花子都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官兄果然是性情中人。”
上官乾深吸一口氣,悠然道:“在下當年欠覺遠大師一個天大的人情,而殿下又救過覺遠大師一命,再加上殿下性情坦蕩,行事磊落,所以只要有一線希望,在下就算拚得一死也要救出殿下。但這些都不是在下今日如此失去理智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殿下此次的遭遇讓在下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都是被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陷害,所以才會如此狂躁。”
花子都:“哦?”
上官乾:“中郎將應該知道在下以前是關中黑白無常的白無常吧。
” 花子都:“聽說過。”
上官乾:“當年在下遇見我那搭檔黑無常沈坤之時,他正被原夜狼盟的護法魯笙道人帶著幾個高手追捕,滿身傷痕,奄奄一息。是在下一時看不過眼將他救下,並從此與他結伴混跡江湖。沒想到最後這龜兒子竟然暗算老子,現在想想還是來氣!”
花子都唏噓:“原來上官兄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二人連著追了一天,正懷疑這元業是不是沒走官道而從小路潛回濮陽,忽地看見地上兩條平行車轍,印記清晰,說明有輛馬車剛剛過去不久,不禁興奮地歡呼出來。抱著說不定元業就在那車裡的心態,二人狂甩馬鞭,好一會終於望見前方一駕馬車的背影。
“等一等!”上官乾老遠便將馬車喊停。
那車車身華麗,配套齊全,一看便知裡面坐的肯定不是普通之人,二人的期待不由地又多了幾分。“濮陽王殿下?”上官乾試探地問道。
沒有回應。
上官乾正要伸手去揭那車簾,它卻從裡面被人掀開了。一顆胖胖的腦袋探了出來:“兄弟你認錯人了,這裡沒有什麽殿下!”
上官乾兀自不信,一把將他揪出馬車,扯下車簾,裡面空空如也。認錯人了,失望之下,上官乾凶神惡煞般地拽住那人衣領:“沒事坐什麽馬車?還裝飾的如此華麗!”
那人戰戰兢兢:“小人……小人……小人有錢……”
花子都拉開上官乾:“上官兄!別嚇著人家!”
上官乾悻悻地放開那人,看著他顫巍巍地登車,想想還是不解氣,再次上前朝著那馬車車輪狠狠地踹了一腳:“讓你坐這麽好的車!讓你坐這麽好的車!”
花子都也是對他無語了,這般遷怒於人的行徑恐怕也只有孩子才乾得出來吧。正要上前勸解,忽然車廂底下“砰”地一聲巨響,掉下來一個人。見花子都與上官乾都低頭朝這邊看來,那人無奈爬出車底,拍拍身上泥土,朝上官乾尷尬地笑道:“上官大俠,好久不見……”正是元業。
峰回路轉,花子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上官乾也終於咧著嘴巴笑了,拍拍元業的臉:“殿下真會說笑,什麽好久不見,這不前天才分開嗎?怎麽殿下喜歡扒在下面乘車嗎?”
元業唯有乾笑兩聲掩飾窘態:“偶爾為之,偶爾為之。”
花子都此刻也興致上來戲弄元業道:“不對啊殿下,依您這身份當乘那三馬的驂駕啊,怎麽如今竟用起了這雙馬的駢駕呢?”
元業嗯嗯啊啊了一通:“這不……這不……為了掩人耳目嘛!”
上官乾懶得再與他多費口舌,將他塞回車廂:“殿下,咱們也別浪費時間了,即刻回京吧!”
元業:“啊?”
上官乾忽地一聲爆喝:“啊什麽啊,還不快走!”驚得元業等人一個激靈,趕忙依言回轉馬車。
到得城內,花子都二人打發掉元業隨從,押著元業便往長樂王府趕。沒走一會,迎面撞上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的新任洛陽都尉胡進善與他的幾個衛士。光看這副神情,完全猜不到他的父親剛剛被朝廷免了官,沒心沒肺至這般地步,也是沒誰了。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元業早將先前對元睿慷慨陳說的振興元氏雲雲的豪言壯語拋諸腦後, 扯著嗓子朝他口中亂政的胡氏族人求救道:“胡都尉!胡都尉!是本王啊!元業!這兩人挾持本王,快救救本王!”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花子都二人也不便對元業用強,隻得用指尖輕抵他後心,威脅道:“你再說一個字,這把匕首便插進去一寸!”
這招果然有用,元業嚇得不敢再喊,可一雙眼睛卻不忘拚命地朝胡進善亂眨。
此舉果然成功吸引了胡進善等人注意力,只見他掉轉頭來,吐掉銜在嘴裡的一根稻草,歪著頭打量著三人。“哦~濮陽王!”胡進善終於認出元業。
“胡都尉今日挺悠閑啊!”花子都朝胡進善招呼道。
“中郎將也不忙啊!”胡進善與他搭起話,反倒將元業撂在一旁,轉身見到上官乾,眯著眼睛仔細地辨認了許久,“這不是長樂王殿下身旁的貼身護衛嗎?你們三位這是……?”
花子都忙接過話頭,生怕上官乾一時最快,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閑來無事,與胡都尉一樣,四處逛逛,逛逛!”
胡進善一抱拳:“如此便不打擾三位雅興了。”隨即招呼幾個手下離去。
元業看著他的背影,想喊又不敢喊,唯有默默地擦了把眼淚,表情滑稽,看得花子都二人抿嘴直笑。
剛剛花子都三人的神色那麽不自然,胡進善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蹺,只是在他心中這三人都是一夥的,雖不知他們內部鬧什麽別扭,可他胡進善才懶得管那閑事呢,這才裝傻充愣地不顧而去,害得元業空歡喜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