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了蘭苑後,來到了杏苑,但見枝頭紅杏鬧春意,花團錦簇,落櫻繽紛,美不勝收。
把關杏苑的同樣是一名青樓女子,畢竟這個朝代,精通琴棋書畫,又可以拋頭露面的女子,就只有這批人了。這名青樓女子名叫邊筱君,二八芳華,生得嬌俏可人,乃杏春樓的後起之秀,擅長書法。這個邊筱君倒也直接,讓眾舉子每人寫一幅字,由都禦史蕭淮和兵科給事中夏言評判優劣,誰寫得最好便將杏花環獻給誰。
書法乃讀書人的基本功,在場眾舉子均是讀人中的精英,寒窗苦讀十數載,書法上的造詣自然都不會差,於是都信心十足地即席揮毫。
徐晉在書法上浸潤多年,筆力自是不弱,但要在大明朝一眾學霸中獨佔鼇頭顯然還辦不到。經過蕭淮和夏言的評判,最後湖北舉子楊維聰的書法得了第一,邊筱君笑盈盈地把杏花環戴到了楊維聰的脖子上,還極為大膽地給了後者一記胸抱。
七關已經闖了三關,衛陽、徐晉、楊維聰分別獲得了一枚花杯,余下的六名舉子均感壓力,迫不及待地地來到了第四關:桃苑。
眾人一進桃苑,但見桃花開滿枝頭,粉紅色的花瓣在寒風中飄零而下,掉入樹下的清溪之中,美得讓人心曠神怡。
桃苑內建了一座精舍,眾人步進精舍之中,不覺眼前一亮,徐晉亦禁不住露出欣賞之色。
此時的精舍之中竟有兩名女子,均穿著粉紅色的宮裝,梳著雙丫髻,兩張吹彈得破的甜美臉蛋竟然一模一樣,簡直就跟一個模子鑄出來一般。此刻,兩名女子均嫻靜地坐在案後,低著頭認真地作畫,而她們本身就像從畫中走出來一般,讓人賞心悅目。
一眾舉子呼吸不由微緊,據說上一屆的賞春文會,魏國公便將一對孿生姐妹花贈給了文會的魁首,這一次會不會也是如此?一想到能把眼前這對甜美可人的孿生美女收進私房中寵幸,眾舉子都不禁怦然心動。社會風氣如此,無論是賺送美人者,或是接受賺送者均不覺得有何不妥,真名士風流嘛!
魏國公笑吟吟地道:“此二女叫初春和初夏,乃本國公去年搜邏到的美人,調教了一年,在丹青上頗有幾分火候了。。”
這時那對孿生姐妹似乎已經作完畫了,擱筆站起來朝眾人福了一福,端的是眉嬌目俏,再加上兩人一模一樣的臉蛋,相同的打扮和動作,極具視覺衝擊力。
侍立在旁邊的兩名婢女用扇子把兩幅畫上的墨跡扇乾,然後便用夾子夾住掛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轉向掛著的兩幅畫,只見第一幅畫上畫著一方池塘,池塘四周綠柳如煙,一隻夜鶯對著空中的明月鳴叫,所畫的顯然正是春夜之景。
再看第二幅畫,畫中同樣是一方池塘,不過卻是明朗了許多,塘邊綠柳成蔭,池塘中荷葉田田,蓮花綻放,水面微波湧起,所畫的顯然是夏天的景致。
兩女的畫作看著都很不錯,但在行家看來其實技法還顯稚嫩,距離登堂入室還很遠。
“奴家和姐姐的畫技平平,讓大家見笑了,厚顏邀請在場諸位才子為這兩幅畫各配一首詩詞,咯咯,倘若合奴家和姐姐心意,願將桃花環獻上。”
這對孿生姐妹中,初春是姐姐,而現在說話的顯然是妹妹初夏。兩女若站在那,很難分辨出來,不過一說話便有分別了,姐姐初春略顯靦腆愛害羞,妹妹初夏卻是活潑愛笑。一樣美麗的容貌,卻不同的氣質,讓人看著心癢癢的。
初夏剛說完,一眾舉子便興衝衝地準備給兩幅畫配詩詞了,名叫詹泮的舉子甚至搶先拿起了毛筆,
笑道:“諸位兄台,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次在下先來。麻煩初春姑娘幫忙鋪就一張宣紙。”初春微紅著臉道:“奴家沒有準備宣紙,請公子直接題於畫上即可!”
“啊?”舉子詹泮頓時傻了眼,其他舉子也是皺起了眉頭。
直接在畫上題字,先不說有可能手滑寫錯字,又或者弄到墨汁汙了畫作,光就是那張畫紙也容不下在場九名舉子同時留詩詞啊!
而且,這時大家才發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孿生姐妹所作的這兩幅畫,留白的地方都很小,恐怕只能勉強題一首五言絕句(二十個字),一個人題了,其他人就根本沒位置再寫字了,而且就算是一首五言絕句也得把字體大小控制得恰到好處,要不然最後剩一兩個字寫不下,那就尷尬了。
徐晉看了一眼笑吟吟的魏國公,不禁心中一動,這敢情是故意設計的坑啊,搶先的詹泮恐怕要栽坑裡面了。
果然,正當詹泮準備硬著頭皮上前題詩時,魏國公十分“陰險”地道:“且慢,有個規矩得先說明一下,若題在畫上的詩詞超出留白,又或者未能令初春和初夏滿意,將不得再參加接下來的闖關。”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都倒吸一口冷,尼瑪,這不是坑人嗎?
詹泮像中了定身咒似的,掙紅了脖子道:“國公爺,這這個規矩怕是不妥,先不說這兩幅畫的留白這麽小,若在下作出上佳詩詞,兩位姑娘卻故意說不滿意,為之奈何?”
初夏掩著嘴咯咯笑道:“這位公子放心,奴家和姐妹雖然詩詞造詣一般,但欣賞佳作還是在行的,若公子作出上佳詩詞,奴家和姐姐又豈會故意刁難。”
詹泮聞言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手中的毛筆放下,拱了拱手道:“在下不才,哪位仁兄先上?”
眾人哄堂大笑,徐晉亦不禁莞爾,這小子倒是個懂取舍的,心中沒有把握便十分乾脆地放棄了,畢竟後面還有三關可闖,而這關若是黃了便等於提前出局。
魏國公目光落在徐晉身上,笑吟吟地道:“素聞徐解元詩詞無雙,可敢上前一試?”
徐晉自見到這兩幅畫便有了腹稿,微笑道:“有何不敢!”說完從容地行上前去執起墨硯上擱著的筆。
在場舉子不禁精神一振,徐晉的詩詞名氣很大,今日倒是要見識一下了。徐晉提筆行至兩幅畫前,旁邊,孿生姐妹花兩對靈動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讓人壓力很大。
徐晉站在畫前調勻了呼吸,這才舉筆在初春那幅畫的留白處寫了一個“鶯”字。
“啊!”初春掩著小嘴輕呼了一聲,而初夏則更直接,脫口道:“字稍大,可惜了!”
在場的舉子有人竊喜,有人搖頭歎息,因為徐晉這第一個字確實寫得太大了些,接下來就算只是一首最短小的五言絕句(二十個字),怕也是寫不下了。按照魏國公定的規矩,詩詞超出了留白的范圍便算失敗,不得繼續參加剩下的闖關。
費懋中和衛陽卻是猶疑不定,以他們對徐晉的了解,向來辦事穩重老到的徐晉不可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啊!
“哈哈!”武定侯郭勳毫不掩飾,幸災樂禍地大笑。
徐晉卻絲毫不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淡定地往下寫完整: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一共十個字剛好把留白的地方寫滿,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徐晉繼續移步到另一幅畫下面,提筆一揮而就: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
同樣是十個字把留白的地方剛好填滿!
在場眾舉子都愕住了,緊接著陷入了沉思之中,都禦史蕭淮愕了數秒,繼而眼前一亮,捋著長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炙炙地盯著徐晉,就好像看著一件稀世奇珍一般。
這時眾舉子都陸續會過意來,均是震驚地朝徐晉望去,孿生姐妹花一開始也是一臉迷茫的,片刻之後竟齊齊地掩住了小嘴,靈動的美眸光彩大放。
“哈哈,徐晉你寫的是什麽狗屁玩意,十個字,詩不成詩,詞不成詞,簡直笑掉人大牙!”武定侯郭勳顯然不打算放過任何嘲諷徐晉的機會。
只是武定侯剛說完便察覺氣氛有些不對,怎麽大家都鄙夷地看著自己呢?不是應該一起鄙夷徐晉嗎?
英國公張倫也是一臉不解,這貨和郭勳都是一路貨色,肚裡沒什麽墨水,根本沒看出徐晉寫的是“回文詩”。
魏國公徐鵬舉雖然附庸風雅,不過水平還是有點的,輕咳一聲苦笑道:“徐解元果然詩才無雙,厲害,不服不行啊!”
“啊?”郭勳一臉懵逼。
這時費懋中忍不住語帶譏誚地道:“郭侯爺,徐子謙寫的是回文詩,聽好了,第一首這樣讀:鶯嘀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嘀鶯!”
郭勳和張倫不禁瞠目結舌,他們雖然水平有限,但一聽這首詩就覺得非同凡響,這景寫得實在太美了,完全附合畫作。這些讀書人的邪門歪道真特麽的多,十個字竟然能念出一首七言絕句來。
張倫禁不住問道:“那第二首又怎樣讀?”
不待費懋中答話,孿生姐妹中的初夏便嬌聲吟道:“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蕭淮捋須大笑曰:“得聞徐子謙這兩首回文詩,今日不枉此行了。妙哉妙哉,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