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乃“文人四友”,又稱為“雅人四好”,是文人修身必須掌握的才藝。不過,作為還沒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其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讀書考科舉上面,不可能把太多的精力和時間浪費在別處,所以一般讀書人只會選取“琴棋書畫”中的一項著重練習。譬如大師兄衛陽擅長操琴,費懋中擅長下棋,費懋賢擅長書法,而蔣方捷則擅長作畫。
蔣方捷十二歲學作畫,自問在丹青上的造詣不俗,所以此時搶先毛遂自薦,要代表廣信府出戰。
“蔣聞勝的畫作在下曾經看過,確實不俗,竊以為可以代表咱們廣信府出戰。”一名弋陽縣的考生道。
馬上有數名考生附和道:“蔣聞勝的畫作水平確實極佳。”
王大燦和何進東雖然對蔣方捷攀附寧王府的行為不滿,但他們也曾在府試的文會上看過蔣方捷的畫作,不得不承認對方在作畫方面確實有兩把刷子,於是點頭道:“徐案首,元正兄,蔣聞勝的確擅長作畫,這一戰不如就由蔣聞勝出戰吧。”
費懋賢和費懋中皺了皺眉,如果他們未曾看過徐晉的素描畫像,或許也會同意蔣方捷出戰,但現在他們覺得還是徐晉出戰的勝算要大,先不論徐晉的畫技如何,光就是那種開創先河的畫法就足以震驚四座了,這可是一種能夠開創流派的畫法。
所以,費懋中搖頭反對道:“我覺得這一局還是由子謙出戰妥當。”
此言一出,蔣方捷頓時臉色微沉,包括大師兄衛陽在內的其他考生都皺了皺眉,盡管他們對徐晉的才華都十分佩服,但前面兩場徐晉都參加了,若第三場還是由他出戰有點說不過去,更何況也顯得廣信府除了徐晉就沒其他人才了,關鍵之前也沒聽說過徐晉擅長作畫。
衛陽猶豫了一下道:“子謙,這一場不如就讓蔣聞勝出戰吧?”
徐晉自然也明白不能把出風頭的機會都佔了,微笑道:“自無不可!”
蔣方捷聞言松了口氣,拱手道:“在下定不負諸位所望,為咱們廣信府贏下這場。”
這時徐晉卻又話鋒一轉道:“諸位,正好在下也擅長繪畫,不如在下和蔣兄同時作畫,到時看誰的畫作更合適,便由誰的畫作代表廣信府?”
此言一出,蔣方捷頓時冷下臉,在他看來自然是徐晉要跟他搶出風頭的機會,殊不知徐晉只是想贏罷了,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廣信府其他考生看徐晉的眼神都不由產生了絲許變化,對於徐晉的才學他們確實佩服,但對徐晉這種什麽都“插一腿”的搶風頭做法卻不認可,自然順帶對徐晉的人品也產生了一些看法。
徐晉依舊神色自若,因為他問心無愧,今天如果不是碰巧被“逮”到,他都不會參加這場文會,只是現在參加了,自然盡力爭勝。
費懋賢連忙道:“子謙的畫作我和民受看過,確實跟他的詩詞一般驚豔。”
費懋中點頭附道:“正是如此,子謙的畫法日後定能開創流派。”
眾人不禁將信將疑,但凡開創流派的都是宗師級的人物,費民受怕是言過其實了吧?
蔣方捷更是冷哼一聲:“費民受,徐晉雖與你交好,亦是你父之門生,但也不用那樣吹捧他,開創流派?真是可笑,絕對不可能!”
費懋中反唇相譏道:“蔣聞勝,剛才袁城也說徐子謙不可能作出《臨江仙》,但結果如何?正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事實勝於雄辯,你們若是不信,大可以讓子謙當場作畫。”
王大燦點頭道:“費民受的話不無道理,況且徐案首的提議也無傷大雅,
蔣聞勝和徐案首二人同時作畫,到時看誰的更佳便用誰的。”廣信府其他考生聞言都點頭表示同意了,既然費家兄弟對徐晉的畫技這麽推崇,他們也很有些好奇,更何況這如果是吹捧之言,只要徐晉一動筆就露餡了,料想費家兄弟也不敢亂說。
如果徐晉在作畫方面確實有過人之處,那倒說得過去了,說明他並不是為了出風頭而瞎摻和。
蔣方捷冷冷地道:“好,在下倒是要見識一下徐案首開創流派的畫法,但願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徐晉微笑道:“放心,在下應該會比蔣兄先畫完的。”
李浙見這邊“內訌”完了,這才淡定地問道:“衛元正,第三場是否可以開始了?”
衛陽點頭道:“可以開始了,不過我們這邊有兩人同時作畫,待畫作完成之後再決定由哪幅作品出戰。”
“自無不可!”李浙大方地答應了,因為他對己方那位丹青高手信心十足,至於剛才費懋中吹噓徐晉的畫法能開創流派,他是半點也不信。
李浙說完便轉身行到樓梯後,對著下面的樓層喊道:“請祝兄上樓。”
話音剛下,一名穿著樸素的書生便從四層緩步行了上來,竟是一位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廣信府這邊的考生都不禁心中一沉,徐晉也是微愕,南昌府竟然找來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叔出場,這便宜佔大了!
不過,南昌府倒是沒有作弊,只是鑽了空子而已,這名中年書生確是參加這次院試的南昌府籍考生。
話說這名考生叫祝青山,南昌府進賢縣人士,今年已經四十一歲了,連年參加府試都不曾通過,本來已經心灰意冷了,準備今年參加完最後一次府試後就不再加,以後潛心鑽研畫道,誰知竟然讓他通過了,所以興高采烈地跑來南昌參加院試。
祝青山二十歲才開始學作畫,不過到現在已經在作畫方面浸潤近二十年,所以畫技日臻成熟,或許堪比國手說得有點誇張,但造詣絕對相當高。
祝青山顯然有些激動,向許逵等行禮時聲音都有點發抖,這也難怪,考了大半輩子才通過府試,如今還有機會在提學大宗師面前露臉,自然頗為激動。
李浙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提醒道:“祝兄,丹青是最後一場,最終決定兩府文比的勝負。”
“李院首放心,祝某定拿下這一局!”祝青山信心十足地行到案前鋪開宣紙。
廣信府這邊,蔣方捷也行到案前準備,而徐晉卻沒有動,而是一副優悠的模樣。
蕭玉雪和王翠翹的目光均期待地在徐晉身上逡巡著,之前這小書生突然開口,以奇怪的曲調唱出一首詞,這次不會又乾出什麽震驚的事來吧?
約莫過了數分鍾,祝青山和蔣方捷均已經動筆了,而徐晉依舊無動於衷,正在大家覺得奇怪時,樓梯響起了,一名身材高大的憨厚少年走了上來。
這名憨厚少年正是二牛,由於素描用的工具都在他身上,所以徐晉剛才特意讓一名同窗下樓叫二牛把東西送上來。
徐晉接過二牛遞來的畫具,揮手示意他站到一邊不要亂動。
二牛雖然憨,但在這種場合卻是大氣也不敢出,退到角落處老實地站定。
徐晉取了炭筆行到案前,搬來一張凳子坐下,然後從容地鋪開宣紙勾畫起來。
整層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落在徐晉身上,一個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徐案首在幹嘛,他手裡拿著那根黑漆漆的什麽玩意?木炭?”
“什麽亂七八糟啊!”
眾書生交頭接耳地低聲討論,一些人甚至好奇地湊近前查看究竟。
蕭玉雪和王翠翹好奇地抻長脖子,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徐晉在幹什麽。
那些湊到徐晉身後的書生一開始的表情還是一片茫然,後來漸漸變成驚訝……
這下連評委席上的幾位評判都被搞得心癢癢的,很想走過去看看徐晉在搞什麽鬼,卻又礙於身份只能忍耐著。
王翠翹本來還一臉好奇的,後來發覺徐晉老是抬頭打量自己,臉蛋不知不覺地紅了,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又轉頭看看後面……
“玉雪姐姐,徐公子不會是在畫我吧?”王翠翹不確定地低聲問。
蕭玉雪也是一臉疑惑,淡道:“我哪知道,你自己過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王翠翹又討了個沒趣,習慣性地微扁了一下小嘴兒,結果這時徐晉又正好抬頭朝她望來,那專注的眼神讓王翠翹既有點羞澀,又極為好奇。
此時,徐晉身後的書生都不時抬頭向王翠翹望去,一個個目露震驚,一邊還交頭接耳地低聲討論,發出嘖嘖地讚歎聲。
寧王世子眉頭越皺越深,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行到徐晉的這案前,頓時也禁不住露出驚訝這色,扭頭向王翠翹看了一眼。
徐晉素描的對象赫然正是王翠翹,沒辦法,徐同學最擅長的就是人物畫像,再加上王翠翹容貌傾城,又正好坐在對面,乃現成的模特兒,不畫她畫誰?
徐晉此時已經把王翠翹的面部畫好了,後者扁嘴時的嬌俏模樣已經躍然紙上,那見所未見的寫實畫法,自然把一眾書生震驚得無以複加。
盡管只是畫了一張臉,剛才質疑徐晉的廣信府同窗們已經心悅誠服了,費民受果然沒有誇大其詞,徐晉這種新奇的畫法,日後恐怕真的能開創流派,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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