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等一行人往信江書院方向行去,一路上又有幾名書院的學員加入,近二十人一起,頗有點浩浩蕩蕩的氣勢。
最興奮自然要數費小玉和小奴兒了,這兩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有熱鬧看最好了!
杜瘸子和手下幾名乞丐藏在人群中,眉頭深深地皺起來,這麽多人可不好動手啊,更何況其中兩位書生帶著家丁仆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杜瘸子能混到今天,眼光還是相當毒辣的,估摸著自己在衙門那點關系惹不起費家兄弟,可是小奴兒值五十兩銀子啊,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巨財,要知這個時候買一名窮人家的女兒作丫環才三四兩銀子,遇到荒年甚至二兩銀就可以買一個。
所以,有了五十兩銀子,自己可以在縣城買間宅子,過上體面的生活了,最不濟也能瀟灑好幾年。
“老大,要不要動手?”手下幾名乞丐舔舔嘴唇,顯然也跟杜瘸子一般想法。
“先跟上去,有好機會再動手!”杜瘸子沉聲道。
正所謂財帛動人心,杜瘸子決定冒險一試,實在不行他還有一計,那小奴兒是被拐來的,根本沒有戶籍,到時讓跟自己相熟的衙差上門查戶籍,硬把小奴兒帶走,相信那對收留小奴兒的小夫妻也不敢說啥,只是那樣大頭肯定讓衙差分走了,最後到手能有十兩銀子就不錯了,不到萬不得已,杜瘸子還不想走那步。
信江書院距離南城門也就裡許,即使帶著費如意等嬌滴滴的小姐,十來分鍾便到了山下。
這個時候上山的路上行人絡繹不絕,均是附近來遊玩的百姓。
上元節舉國歡慶,人們不僅放花燈,還喜歡出城遊山玩水,信江書院離城近,自然成為最受菁睞的好去處。
而且古時候的書院跟現在的開放性大學一般,只要不影響教學,是允許進去參觀遊玩的。
眾人一路拾級而上,行到位於半山的信江書院,此時,亦樂堂外的空地上已圍了很多人。
“請讓一讓,我們是信江書的!”蔡嶽和李英俊在前開道,一邊行一高聲喊,圍觀的人紛紛讓出一條道。
“哎喲,信江書院的援兵來了,我瞧瞧都來了些什麽人物?”
徐晉等剛進了圈子,便聽到一把很欠揍的聲音,徐晉定眼一看,頓時有些樂了。
但見場中正有兩方書生對峙,信江書院這一方只有五人,以內舍生李辰為首,而對面有十人之多,為首者正是之前和小奴兒發生爭執那名書生。
蔡嶽上前一步,冷笑道:“閔世勳休得囂張,這三位是我們書院的才俊費懋賢,費懋中,徐晉!”
對面這十名書生都是玉山書院的學員,來自鄰縣玉山縣。
話說玉山書院雖然屬於玉山縣,但距離上饒縣城並不算遠,也就三十裡左右,所以每年的府試,都是玉山書院的書生最先趕到上饒縣的,因為上饒縣是廣信府的府治所在,府試都是在這裡舉行。
府試之前,這些外縣來的書生為了刷名氣,往往選擇到信江書院“踢館”,並美其名曰:以文會友,互相切磋!
當然,現在縣試還沒舉行,府試更是要等到四月份,所以玉山書院這群書生今年來得早了些,不過,幾十裡路而已,一天就能來回,並不妨礙這些家夥先跑來熱熱身。
聽完蔡嶽的介紹,對面玉山書縣的書生都噗笑起來,之前說話的閔世勳撇嘴道:“費閣老之子,在下是有所耳聞,但徐晉是誰?我等真是孤家寡聞了!”
李辰幸災樂禍地咧了咧嘴,
他一直把徐晉當成縣試案首的競爭對手,但經過第一次例考之後,便再也不把徐晉放在眼內,此時更是樂見徐晉被對方鄙視。 徐晉倒是淡定得很,自己入學才一個多月,連縣試都沒參加過,名氣僅限在信江書院范圍,其他縣的書生不認識自己很正常。
蔡嶽卻是不服氣地道:“玉山書院的聽好了,徐晉可是我們書院去年消寒文會的魁首,連費閣老都讚譽有加!”
對面玉山書院的書生聞言,均稍收起了輕視之心,對於費宏他們可是服氣的,連中三元,官至內閣大學士的猛人,能不服氣嗎?
“哦,原來是消寒文會的魁首,在下玉山書院何文生,失敬了!”之前和小奴兒爭執那位書生拱了拱手道。
何文生字子車,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這次來信江書院踢館,便是他帶隊,另外那位閔世勳則是“二把手”。
徐晉稍拱了拱手算是對何文生作出了回應,然而,這種淡然的態度顯然刺激到玉山書院的人了。
閔世閔嘿笑道:“原來這位是消寒文會的魁首啊,失敬了,看來信江書院真是沒人了,竟讓一名未及冠的少年摘了魁首!”
信江書院這邊的書生頓時大怒,費懋中一拂衣袖上前:“爾米粒之光,安敢口出狂言!”
閔世勳撇嘴道:“切,光說不練假把式,可敢跟我們比一比?”
“怎麽比?劃下道來!”
閔世勳一指地上的投壺笑道:“道已經劃好了,聯句投壺,現在是我們玉山書院領先了,有本事追上來!”
投壺是士人宴飲時的一種遊戲,後來逐漸發展傳播,連內院的閨閣小姐都喜歡玩。
投壺的玩法很簡單,將一隻窄口的銅壺置於地上,然後人站在遠處(距離自定),往銅壺中投擲箭矢,投進多者為勝。
聯句投壺難度要更大,就是雙方各自輪流出上聯為難對方,對出下聯才獲得投擲的資格,既考文才,又考身體素質。
這時信江書院這邊的銅壺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箭,而玉山書院那邊卻有五根,對比是那麽的鮮明,顯然是大大落後了。
李辰臉上有些發燒,因為剛才他是信江書院這邊的主力,信江書院落後這麽多,他自然臉上無光。
費懋中傲然道:“不就是聯句投壺,看我出上聯!”
“嘿,不好意思,現在輪到我們玉山書院出上聯了!”閔世勳得意地道。
韓闖冷道:“廢話少說,盡管放馬過來,我們信江書院都接著!”
閔世勳好整以暇地道:“那便聽好了,上聯是:船載石頭,石重船輕,輕載重!”
費懋中輕蔑地道:“不過如此,看我對來:杖量地面,地長杖短,短量長!”
信江書院這邊和四圍的圍觀群眾都齊聲叫好。
費懋中傲然地撿了一根箭矢,行到指定位置準備投壺。投壺用的箭沒有箭頭,所以不怕傷到人。
嗖……
箭矢從費懋中手裡扔出,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叮的一聲砸中了銅壺的壺口邊緣彈了開去,沒進!
信江書院這邊頓時扼腕歎色,玉山書院那邊卻是哈哈大笑。
費懋中俊臉尷尬地紅了,大聲道:“笑什麽,該我方出上聯,聽好了: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此聯一出,玉山書院的眾人頓時都皺眉思索起來。
徐晉暗暗點頭,不得不說,費民受的學問功底還是很扎實的,而且才思敏捷。
片刻之後,只見那何文生眉頭一展,對道:“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何兄高才啊,技壓信江書院!”玉山書院這邊歡聲擂動。
何文生得意地拱了拱手,偏首對身旁一名書生道:“暮白,你來投!”
“好哩,看我的!”那名書生走了出來,好整以暇地活動了一下手臂, 然後行到指定的位置。
蔡嶽低聲介紹道:“此人叫楚風,字暮白,投壺非常準,玉山書院的五根箭都是他投的。”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可以隨便指定人投嗎?”
蔡嶽點了點頭!
這時,那楚暮白已經行到指定位置,甩了甩特別長的手臂,然後雙腳前後弓步,虛投了兩下,第三下箭矢離手!
當……
箭矢準確地投進了壺口,彈了彈便停穩,進了!
“哈哈,六根了,我勸你們還是認輸吧!”閔世勳得意地大笑。
這種投壺比賽一般是十根為限,誰先投進十根便算贏,此時玉山書院已投入了六根,而信江書院才一根,相差巨大,勝出的可能十分渺茫了!
“可惡,玉山書院的人太囂張了!”費小玉氣憤地揮了揮粉拳,其余諸女均臉露惱色。
“徐晉你上,狠狠教訓他們!”小奴兒大聲道。
附近的李辰冷哼一聲:“那來的小屁孩,瞎呱噪什麽,沒點家教,一邊玩去!”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徐晉冷冷地瞥了李辰一眼,他一直不搭理這位,並不是懼他,而是覺得這種人膚淺而可笑,不屑搭理而已。
既然對方這麽不識抬舉,他倒是不介意給點顏色瞧瞧。
此時輪到玉山書院那邊出上聯了,一名書生行出來吟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此聯一出,頓時輪到信江書院這邊眾人皺眉了,連續三個“解”字,第一個是動詞,而第二個是姓氏,第三個是名詞,且讀音均不相同,頗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