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寅就是李福達啊!
如果說後悔是一條毒蛇,此刻這條毒蛇正在狠狠地噬咬著嘉靖的心靈,悔不該,悔不該啊!!
當初張寅明明已經被徐卿抓捕了,自己卻偏偏不信任他,不僅冤枉他假公濟私陷害忠良,還把張寅這賊人給釋放了,甚至還還極為愚蠢地升了張寅為大同總兵,這才招至今日這彌天大禍,徐卿並沒有背叛朕,都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啊!!!
想起徐晉離京前還提醒自己張寅並不可信,而自己卻怫然離開了徐府,朱厚便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兩記大嘴巴,心中後悔與內疚相交織,久久不不能平複。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現在俺答的十萬鐵騎已經兵臨城下了。
大明的百姓遭到韃子的屠戮!
大明的尊嚴遭受韃子的踐踏!
大明的生死存亡僅乎於一線!
一旦城破,自己將成為亡國之君,成為大明最恥辱的皇帝,還有何顏面去見朱家的烈祖烈宗?一念及此,嘉靖帝便悲憤難當,雙眼都泛紅了,他緊握著雙拳,十指的指甲把手掌都刺破了。
殿內一眾文武大臣神色各異,議論紛紛,特別是之前上書請斬靖海侯徐晉的官員,心裡都在暗暗打鼓。譬如刑科給事中周玉繩,估計腸子都要悔青了,他當初甘當張璁的馬前卒,拚命彈劾徐晉,結果徐晉不僅沒被砍頭,此刻還證實了大家在張寅這件事上冤枉了他,倘若大明渡過這一劫,此子估計很快就會被皇上重新重用了,一旦徐晉東山再起,他周玉繩自然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此刻殿內最慌亂的並不是周玉繩,而是武定侯郭勳。只見郭勳臉色蒼白,心裡怕得要死,畢竟張寅的指揮使一職,正是他幫忙搞到手的,這種事一查便知。如今證實張寅就是白蓮反賊李福達,那他郭勳自然脫不開關系,一個勾結白蓮反賊的罪名是沒得跑了。
郭勳後悔極了,後悔自己當初太貪,竟然鬼迷心竅拿了張寅的好處,幫他活動了一個指揮使之職,一旦此事被查出,勾結白蓮反賊的罪名坐實,那他便必死無疑,甚至會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郭勳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嘉靖帝心中的地位遠不及徐晉,徐晉私通白蓮妖女最後可以免死,但他肯定沒有這種待遇,更何況張寅打開殺胡口放行韃子南下,並且趁機豎旗造反,犯下如此彌天重罪,估計跟他沾上邊的都得死了!
張璁此刻亦是臉色陰沉,心中後怕不已,想當初張寅被徐晉抓捕時,武定侯郭勳還專門找過自己幫忙說情,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張寅沒有問題,結果現在證實張寅竟是白蓮反賊李福達,幸好,當時自己並沒有在皇上面前替張寅說情,要不就被坑慘了。
不過,張璁和武定侯郭勳關系密切,一旦郭勳出事,他張璁也難以乾乾淨淨地全身而退,所以張璁此時既擔憂又惱恨,惱恨自己被郭勳這種豬隊友給坑了。
這時,只見翰林侍講學士夏言出列大聲道:“皇上,如今已經證實張寅就是白蓮反賊李福達,可見徐子謙當初並未假公濟私,陷害忠良,而是大家冤枉了他。倘若張寅當初被徐子謙抓捕證法,何來今日之大禍,臣以為應該嚴肅追責,還徐子謙一個公道!”
此言一出,在場大臣過半都微微變色,絕大部份都是張璁一黨,要知道當時他們為了置徐晉於死地,紛紛上奏本,大書特書徐晉的罪狀,其中一條就是徐晉陷害忠良,這也是嘉靖帝最不能容忍的一條。
這時嘉靖帝終於從自責中回地神來,醒起當初正是陸炳說調查過張寅沒問題,自己才選擇相信的,不僅把張寅給放了,最後還任命他為大同總兵。
朱厚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厲聲喝道:“來人,把陸炳那混帳東西叫來見朕!”
於是乎,一名小太監便急急離開了文華殿,跑去傳召陸炳,後者雖然是錦衣北鎮撫司鎮撫使,但還沒資格進文華殿參加朝議。
這時夏言又道:“皇上,臣以為應該立即派人召還徐子謙!”
“臣附議,徐子謙身經百戰,人稱徐常勝,值此國難當頭之際,理應召其回京領兵退敵!”戶部尚書秦金出列道。
“臣亦附議!”
“臣亦附議!”
護禮派的官員紛紛跳出來主張調徐晉回京,現在張璁勢大,楊閣老又垂垂老矣,加上受到安化王一案的牽累,已經難以製衡張璁一黨,所以護禮派都希望徐晉能回到朝堂上製衡張璁一黨。
“皇上,雖然大家在張寅這件事上冤枉了徐晉,但是徐晉私通白蓮妖女卻是事實,王直造反也是事實,而且那白蓮妖女薛冰馨更是反王之女,罪證確鑿,此時若起用徐晉大不妥!”桂萼立即跳出來反對道。
“臣亦亦以為不宜起用徐晉!”
“徐晉雖然打過不少勝仗,但對上韃子未必能取勝,若論對陣韃子的經驗,徐晉那及得楊閣老,有楊閣老坐鎮京中足以,何必召還徐晉這個罪臣?”
新貴派們紛紛跳出來反對召還徐晉,好不容易才把徐晉板倒,他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徐晉被起用呢。
正當一眾文武大臣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名大內侍衛快步進了文華殿,眾人以為是西直門的戰報又送來了,都停止了爭論,畢竟眼下西直門的戰鬥關乎全城的安危。
然而,那名大內侍衛快步來到禦案前單膝跪倒,雙手將一封信函高舉過頭大聲道:“報,這是通州派信使送來的信函,請皇上過目。”
嘉靖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期待,連忙道:“快呈上來!”
司禮監太監畢雲連忙從侍衛手中取過信函呈到禦座上,嘉靖帝接過打開,取出裡面的信箋,當他看到上面那一手熟悉的楷體時,騰的一下便站了起來,繼而狂喜失聲:“是徐卿,是徐卿寫給朕的信,他在通州,他如今人在通州!”
殿內一眾大臣不禁面面相覷,張璁等人的面色明顯難看了幾分,而武定侯郭勳更是神不守舍。
“好!”朱厚看完信函的內容,頓時喜上眉梢,竟然興奮得一拳砸在禦案上,哈哈大笑道:“徐卿昨日黎明時分率神機營奇襲圍困通州城的五千韃子騎兵,一擊而潰,並且陣斬韃子大將哈丹巴特爾。”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震驚!!
“楊先生,費先生,這是徐晉的書信,你們也看看!”朱厚喜上眉梢,把那封信傳給了楊一清。
楊一清看完後亦是大喜,捋著花白的胡子由衷讚歎道:“徐子謙不愧徐常勝之名, 健齋,你收的好門生啊,著人讓老夫羨慕。”
費宏接過楊一清遞來的書信掃了一眼,亦不禁面露笑意,這書信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毫無疑惑是徐晉手書。
朱厚眉飛色舞地道:“難怪俺答昨日突然調兵往通州,原來是被徐卿擊敗了,不過徐卿在信上說,如今通州的兵力不足,而他手中又無兵可用,故向朕請兵,可惜如今京城中亦兵力不足,朕為難啊!”
楊一清捋須微笑道:“徐子謙不是向皇上請兵,而是向皇上討要兵權啊!”
正所謂一語驚醒楚中人,嘉靖拍了一下額頭,自己倒是一時高興得糊塗了,徐晉如今被削了爵位,官職也不過是小小的八品監正,如何調動得了地方部隊,要不是神機營是他的嫡系,估計他連神機營也調動不了。
於是朱厚毫不猶豫地道:“傳朕旨意,茲任命徐晉為直隸總督,兼拜平虜大將軍,節製諸路勤王兵馬,命尚寶司立即鑄造直隸總督關防和平虜大將軍印信,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