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樓是小時坊中數一數二的高檔酒樓,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但是,進京趕考的舉子中並不缺乏家資豐厚者,所以當徐晉和費懋中兩位進入瓊林樓時,現大堂中竟坐了不少舉子打扮的書生。他們飲酒行令,高談闊論,吟詩作對,竭盡所能地展露自己的才華,以達到提高自身名氣的目的。
看著眼前的情景,徐晉不禁感慨萬千,想當年自己初到大明,家徒四壁,窮得叮當響,只能通過科舉謀求出路。自己也曾像眼前這些舉子一般,想方設法地刷名氣,爭取在主考官面前混面熟。
幸運的一是,自己一次便科舉通關了,而眼前這些高談闊論的舉子們,能夠通過明年會試的又能有幾人?譬如大器晚成的張璁,一共考了八次才通過會試,獲得了進士出身,足足考了二十四年,試問人生有幾個二十四年可以蹉跎?
“子謙,我們上樓去吧。”費懋中的提醒打斷了徐晉的感觸。
徐晉輕點了點頭,正準備舉步上樓,卻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喊道:“咦,莫不成這位就是連中五元探花及第的徐子謙徐大人?”
呼啦……
大堂中所有目光齊刷刷地望過來,一眾舉子更是爭先恐地圍上來行禮問好,熱情地邀請徐晉入座。
徐晉不禁暗汗了一把,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上樓去。費懋中笑著打趣道:“子謙現在該知道你的名氣到底有多大了吧?”
這話倒是不假,現在徐晉無論是在官場、文壇、還是在民間的名氣都非常響。
在文人圈子。徐晉乃連中五元,探花及第的神童,被讀書人視為偶象人物,而他的詩詞在大明文壇也是舉足輕重,光是一曲《臨江仙》便無人敢出其右。
在官場圈子。徐晉是無疑是一顆璀璨的政治新星,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都開始嶄露頭角。
在民間百姓中,徐晉亦是風評極佳。俗語有雲: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徐晉在山東賑災,鐵腕懲惡治貪;不惜得罪權貴,倡議清田莊;推廣種植紅薯等等,其所做的都是惠及老百姓的實事,所以深得老百姓擁戴。
徐晉和費懋中兩人上了二樓,這裡雖然不及大堂寬敞,卻是雅座,費懋賢等已經在臨窗的位置等候了。
“子謙,民受!”費懋賢見到徐晉和費懋中上樓,立即便站起來招手。
“見過徐大人,費大人!”同桌的舉子紛紛站起來見禮。
這確實是個小型的文會,因為在座的舉子加起來也不足十人,有幾個徐晉還認識的,都是江西的同窗或同年。譬如江運、袁城和李浙等。
不過,在座有一名年輕舉子卻是引起了徐晉的格外注意,此人約莫二十歲,雖然身材短小,不過卻皮膚白皙,生得眉清目秀,相當有神韻,而且氣質淡定從容,應該是個很穩的人。
費懋賢見徐晉注意此人,微笑著介紹道:“子謙,這位乃南直隸松江府俊才徐階,表字子升,是明年會試頭名的大熱門,已經收到了魏國公上元節文會的邀請。”
那短小青年謙虛地笑道:“民獻謬讚了,在下能獲得魏國公邀請,純粹是僥幸而已。”
徐晉不禁暗道一聲我擦,又見到歷史名人,這位可不得了,大奸臣嚴嵩就是被這位給板倒的,就連後來的一代名相張居正也是這位的門生。
當然,自從穿越到明朝以來,歷史名人見得多了,就連嘉靖帝的屁股都踹過了,所以徐晉倒沒多大震動,相反,現在徐階連進士都還未中,名不見經轉,所以在徐階眼中,徐晉反而是高高在上的名人。
徐晉微笑道:“原來是徐子升,看來咱們倒是有緣,大家都姓徐,就連表字都有一半相同。”
在座眾舉子都出善意的笑聲,徐晉聲名在外,還有著徐砍頭的外號,所以大部份人都以為他是個十分嚴厲的家夥,沒想到竟是如此平易人,沒有半點架子,讓人心生好感。
徐階有點受寵若驚道:“那是在下的榮幸啊!”
彼此客套寒暄了幾句便落座飲宴,酒過三巡,菜上五昧後,一眾舉子紛紛拿出自己的詩詞請徐晉點評。
以徐晉目前在官場和文壇的地位,自然有資格點評舉子的詩詞了,只要他開口讚譽幾句,無疑能讓該名舉子名氣大增。
徐晉雖然是“文抄公”,但欣賞詩詞的水平卻是實打實的,再加上他口才極佳,給在座眾舉子的詩詞一一作了點評,寫得好的不吝嗇讚美之詞,寫得不好的也注意留幾分面子。如此一來皆大歡喜,整場文會的氣氛熱烈高漲又不失和諧。
這場小文會持續了近個時辰,天色快黑才結束,一眾舉子心滿意足向徐晉告辭後散去。
……
時間如白駒過隙,大明的百姓在熱鬧喜慶中送走了嘉靖元年,迎來了滿懷希望的嘉靖二年。
回過去的一年裡,除了吐魯蕃滿兒侵擾甘肅,還有嶺南沿海遭到佛郎機人的小打小鬧外,大明的四境總體上還算盛平,國內也沒有鬧出大亂子。而且,這一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再加上夏秋賦稅各減免一半,大明的百姓總算可以喘口氣兒,日子比往年好過多了。
此外,盡管各地的清田莊工作並不理想,但多少還是有些成效的,有部分百姓確實得了實惠,這自然讓老百姓們對生活更有了盼頭,對即將來臨的嘉靖二年充滿希望。
年後,很快就到了大明朝最隆重的節日上元節,今年是春闈大比之年,京中老百姓最關注的自然是即將到來的禮部會試了。
然而,京官們關注的焦點卻是朝堂,上元節之後的朝堂真是風急浪高呀!
話說嘉靖二年正月十六,開年後第一次朝會,三份奏疏便在朝堂上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戶部主事霍韜、南京刑部主事張璁和桂萼三人像商量好了一般,同時上疏請求皇上為興獻帝在大內立廟,而且要改稱弘治帝為皇伯考。
小皇帝朱厚熜得了這三份奏疏後如獲至寶,立即下旨令內閣商議立廟事宜,整個朝廷頓時為之炸鍋,徹底打破了自從正德十六年下半年以來的平靜。
當初張璁的一份《大禮疏》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朝臣們分裂成兩派互噴,最後楊廷和耍流氓,拿出輔的權勢把反對派給強行壓製下去。
然而,楊廷和這種做法治標不治,張璁等反對派只是暫時蟄伏罷了,等小皇帝根基一穩,只要有人帶頭挑起這個話題,“大禮議”之爭的戰火立即就會被點燃。
所以,張璁、桂萼和霍韜三人的奏本一呈上去,當初的反對派們馬上便紛紛上書應援,譬如湖廣提刑按察使席書、曾經的禮部左侍郎王瓚等……
最讓徐晉出奇的是,武侯伯郭勳這貨居然也跳出來上書支持為興獻帝立廟,看來這家夥也認清了形勢,要想混得開,必須抱緊小皇帝的大腿。
如此一來,成國公徐光祚、魏國公徐鵬舉、英國公張倫等勳貴也紛紛表態支持為興獻帝立廟。勳貴集團的利益向來都是一致的,彼此互相聯姻,牽一而動全身,所以相當團結。
這下可把楊廷和為的“濮儀派”氣急壞了,雙方引經據典,展開唇槍舌劍的同時,私下裡各種手段都開始施展了,今天反對派的某某被彈劾,第二天“濮儀派”的某某跟著被彈劾。正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不是一般的熱鬧。
嘉靖帝登基將近兩年,根基漸穩,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戰戰兢兢,對政事懵懂無知的少年藩王了,他沉著地旁觀看戲,不時下旨質問楊廷和派系的官員,往往能夠直指要害,給楊廷和一系造成很大壓力。
……
正月二十五日,內閣。
禮部尚書毛澄氣衝衝地找到輔楊廷和,黑著臉道:“楊閣老,霍韜是徐晉的爪牙,張璁亦跟徐晉相交甚密,下官認為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此子策劃的。近日皇上不斷下旨質問斥責大家,言辭犀利,我懷疑亦是此子在背後指點。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所以下官認為必須先將徐晉此獠拿下,否則後患無窮。”
吏部尚書喬聞言卻是搖頭道:“難!”
自從“大禮義”之爭重燃戰火, 徐晉一直置身事外,從來不對此表任何意見,而且徐晉的名聲和風評都很好,既不貪贓枉法,又沒以權謀私,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攻擊的弱點,想拿下他不太可能。
楊廷和忽然淡淡地道:“徐晉主持清丈京畿土地卓有成效,反觀南直隸和浙江兩地,效果卻是相形見絀,就讓他到南直隸和浙江一帶揮才能去吧!”
喬宇和毛澄相視一眼,前者撫掌笑道:“楊閣老高見,才盡其用嘛。”
很明顯,楊閣老又故技重施,準備把徐晉這條搗屎棍調離京城,然後騰出手來收拾反對派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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