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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世俗事》第13章 子猾父更奸(下)
  小狐狸鬥不過成精了的老狐狸,油滑又有點小聰明的陶昊熬了半個月的夜,還請了快兩百塊錢的客,也隻讓他老爹答應一個月加一百塊錢生活費,沒答應他想要的每個月加三百。要不是他老爹把他當寶貝,那一百塊錢都莫想,沒看到別人去袁州讀師專、醫專,一個月就百把幾十塊錢生活費?

  不錯了,得見好就收。要是真惹毛了老爹,挨打還不至於,但每個月隻給一百二是做得出來的。

  以前讀高中時,怕調皮搗蛋的陶昊耍發了性,陶老板可是讓小紅帶著崽女在縣裡守著他,還不給他一毛錢零花,要用麽錢都要通過小紅。現在看來,陶老板做得很對,否則以陶昊那性子沒個人管著,莫講能擠進大學的門,搞不好連高中都讀不完。

  可以多拿一百塊錢生活費,陶昊也不再當夜遊神,每日在店裡幫著老陶張羅生意,但收錢結帳的事又歸小紅了。知子莫如父,以前陶昊在櫃上拿些飲料錢、玩耍的錢,陶老板就當是給他的零花錢。現在要是再讓他再經手錢,搞不好每個月百把幾十塊錢的零用錢,能被這伢子搞成幾百上千。

  “陶老板,你就是信不過我,我是那樣的人嗎?”

  帶著他去給熊書記敬完酒的陶老板笑呵呵的,把寶貝兒子的埋怨當成空氣。

  可惜了,早曉得這樣,以前就應該多拿些,端著酒杯跟在老爹後面的陶昊,遺憾地看了眼櫃台裡的紅姐。那個位置自高考後就是他的,每日經手三四千塊錢,隨便搞點就是一二百,夠他在袁州瀟灑蠻久咧。

  父子倆敬完鄉政府的領導們,再去敬七站八所的領導,領導們也給面子,每人都包個紅包給陶昊當茶錢。等這伢子的升學酒散了,陶昊收到的紅包成了他老爹的,這個不用他老爹講,他也會主動上交。

  人情是把鋸,拉來又扯去。這些人情紅包今日接,明日人家有喜事就要送回去,還得再加一點。在農村裡,不要講陶昊還是個伢子,就是換成他紅姐和姐夫,沒成家之前接到這種紅包都要上交給爹娘,等到要去送人情時再問爹娘要。

  不過,陶小紅是特例,她屋裡兄弟姊妹多,爹娘根本養不活七八個崽女,幾次都想把她送人。要不是那時候大家都崽女多又苦,這妹子早就不姓陶了。陶小紅十二歲時,陶老板帶著還在繈褓裡的陶昊從深城回來了。當時很傷心的陶老板在老屋裡祭奠老娘、老爹,這黃皮寡瘦的細妹子跟一幫細伢子守在門口,細伢子們想撿沒響完的鞭子,她想撿他扔的煙頭回去給她公公抽,結果讓這個與整個陶家都不親近的滿叔看中了。

  五十塊錢在當時很多,可以買一百多斤早米,摻上薯絲夠一家人吃兩個月。陶老板給了他沒出三服的堂哥五十塊錢,十二歲的陶小紅就跟著她滿叔走了,去了縣裡幫著帶陶昊,從此吃上了白米飯、大肥肉,把她的幾個哥哥姐姐都妒忌得要死。

  把八個雅間裡的客人送走,在大廳裡吃飯的司機們也所剩無幾,辦個升學酒就一些單位上的人來捧場,連陶家本姓的親屬都不來湊熱鬧,可見陶老板那兵馬橋頭面人物的頭銜,也不過是他自封的。或者說是陶老板以前的名聲太好,好到他都五十幾歲了,街坊和鄰舍還在念著他的好。

  “陶老板,我講得對吧?”

  大好日子裡,陶大老板也沒生氣兒子揭舊傷疤,反而感慨道:“昊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爹爹無愧於心。”

  這倒也是,陶昊小時候也讓人取笑是婊子崽,

大他十二歲的紅紅因為這事,還經常跟院子裡的伢子、妹子打架,幾次都成了他老爹跟人吵架、掄拳頭。換成他是他老爹,想他有錢後跟街坊鄰舍搞關系,那是想都莫想。就是他那些小學、初中、高中同學裡,陶昊也沒有一個朋友,每日都是同學吃冷開水,他把三塊錢一瓶的可口可樂當水吃,還經常吃一半扔一半。  扯遠了,送走了客人,餓得肚皮貼背心的陶昊坐到桌邊就開吃,連給師兄們敬杯酒都懶得動。這些都是自己人,跟他們客氣個屁。

  與有榮焉的師兄們也不介意,這伢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要是跟你笑眯眯的,馬屁事滾滾而來,那就是把你當外人;要是對你愛理不搭,那才是把你當自己人。把你當自己人了,那就是真對你好,大師兄結婚時,這伢子才讀初一,居然敢背著師傅偷200塊錢給小紅妝嫁咧。

  要是不信,看看他如何對師傅就行。高興時叫爹爹,不高興時叫陶老板,再不高興就嘔氣,十日半個月都不叫一聲。

  “昊昊,過幾日就要去讀大學了,出了師的幾個師兄給你湊了個茶錢紅包。莫嫌少,拿著!”

  這紅包可不薄,正狼吞虎咽的陶昊抬起頭來,看了看臉上笑開了花的大師兄兼姐夫,又看了看剛沒收他紅包的陶老板,沒好氣道:“你們這不是便宜陶老板?”

  “打亂講,這又不是人情紅包,你以為我們不送你茶錢,有了喜事師傅就不送禮?”

  “真的?”

  嘴上這麽講,眼睛卻看向他老爹,見正笑跟彌勒佛樣的老爹連連點頭,陶昊一把抓過厚實的紅包揣進自己牛仔褲兜裡,提醒道:“姐夫,人家送茶錢是每次去學堂裡報道都送的。”

  “曉得曉得,送六次嘛”。

  “要的要的,以後等豔豔考上了大學,我加倍來送。”

  忠厚的大師兄大樂,笑道:“要是豔豔考得上大學,那就是我們毛家祖墳冒煙嘍。”

  大學有多難考?旁的不講,起碼小學、初中要考全鄉第一!

  其他師兄也大樂,附和道:“還是青的煙咧”。

  “打亂講,我們豔豔幾聰明,還以為是你們這幫木腦殼?豔豔,是不?”

  正啃雞腿啃得小臉花花的豔豔立即舉手,牛皮哄哄道:“對,我最聰明了,昊昊叔叔講的!他最厲害了,比你們這些木腦殼加起來都厲害!”

  一乾師兄大笑,這妹子以後聰明不聰明還不曉,反正這牛皮是接到了昊昊的腳。

  陶老板也大笑,愧疚了快二十年,今天他覺得對得起亡妻、也對得起老爹老娘。不管他陶四清以前如何不堪,但送出了一個正牌子大學生,以後還能當國家幹部咧。

  “來,這杯酒大家吃了!”

  師傅一端杯,徒弟當然要幹了,十幾個師兄弟連忙起身,恭敬地與坐著的師傅幹了。

  一口乾掉了杯裡的酒,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陶大笑,趁著酒興道:“細毛,要講起來,你是大徒弟又是我堂女婿,但那個堂女婿當不真的。”

  一大圓桌的師兄弟立即不作聲了,師傅年輕的時候名聲不好,有了錢也照樣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更不好。可是,旁人閑話聽不得,將心比己,把自己放在師傅小時的處境,又如何能怪得了師傅有錢後太絕情?

  “還有你們這一幫,那些親戚名聲都當不得真,能當真的也就是你們是我徒弟,我是你們師傅!”

  把手伸向酒瓶的老陶不讓坐旁邊已獨立開店的徒弟幫,自顧自地倒了杯酒,示意其他還留在店裡的徒弟也自己滿上,破天荒地站起來端著杯子道:“昊昊考上了大學,以後肯定是不可能回兵馬橋工作。我呢,上半世年糊塗,下半世年才算活明白,才曉得對不住爹娘對不住老婆。

  所以呢,這後半世年我要守著爹爹姆媽跟我那可憐老婆。昊昊以後在外頭工作,這伢子人聰明,也不要我操麽心了,最多是給他以後買屋、結婚、生崽留些錢。”

  一乾急忙站起來的師兄弟松了口氣,師傅這樣站起來,他們還以為是什麽嚴重的事,原來是為了以後養老的事啊。

  這有什麽?別人家的師傅徒弟僅是師傅徒弟,自己師傅可是把大家當子侄看,教的時候盡心教,出了師就給工錢,吃用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有虧待過大家半分?不要講留在店裡的師兄弟,就是出去開店、打工的師兄弟,都有義務給象爹樣待大家的師傅養老。待徒弟崽仔這樣好的師傅,找遍整個同古、平江、黃石,可還找得到另一個?

  “上個星期我尋了鄉上的熊書記和孫鄉長,準備把街尾巴上那塊地買下來。買下來搞麽?

  做屋,還跟這邊樣,一樓開店、二樓以上住人,那些屋就是做給你們住的。師傅不要你們的錢,但也不是白送你們的。你們要是想自己開店,師傅借本錢給你們,你們就自己把店開起來;覺得沒本事支應的,那就好好跟師傅搞,吃碗安穩飯。等師傅死了,店面都給昊昊,算是我還他姆媽的情;那屋就送你們了,當成是我們師徒之間的一個念想。 ”

  十幾個徒弟崽仔全懵了,自己在師傅店裡吃得比其他店裡好,住的也比其他店裡好,師傅還送大家一套屋?講是等師傅過世再給,還不照樣是給?

  奸,真奸!

  比起這些沒見過世面又沒讀什麽書的師兄們來說,一邊扒飯、一邊暗暗撇嘴的陶昊無疑更有見識。

  白老鬼都想來兵馬橋開門做生意,兵馬橋就肯定會更繁華,生意也會越來越好,好到隻要開個店就能賺錢。按現在的行情,一套屋撐死也就兩三萬塊錢,還是幾十年後才兌現的兩三萬塊錢就把這些師兄全捆死了,以後想出去開店都怕讓人講閑事。

  可是,自詡聰明的陶昊也忘了一件事,兩三萬塊錢相對於他來講,不過是他老爹的九牛一毛,但對於這些農村裡爬出來的師兄們來說,那就是一筆要拚命攢幾年的巨款。除去錢還有感情,這些師兄弟哪個屋裡不是兄弟姐妹一大幫,爹娘養活他們就夠勞累了,哪會有時間跟他們談天講地?更何況,有點野心或者說是有點志氣的師兄早離開了,留下來的這些師兄都是想過安穩日子的。

  等師兄們喝得酩酊大醉,陶昊跟也喝得半醒的紅姐如此說,坐在櫃台裡算錢的紅姐腦殼裡沒那麽多彎彎繞,但總覺得他講得不對卻無從反駁。話從沒什麽心眼的紅姐嘴裡又傳了出去,來吃喜酒的一位已經自己開店的師兄回憶起當初學徒的日子裡,師傅不但教自己手藝還教如何做人,如此替師傅解釋、感激道:“毛崽、紅紅,我們碰到個好師傅。不講別人,反正我對徒弟崽仔是做不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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