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覺曉，好大一隻鳥。

　　夜來雲雨聲，落紅知多少。

　　這詩是去年夏天夜裡，陶昊同學癱睡在天台上靈機一動的得意之作，當時引來王韌他們的熱烈吹捧。然而，當這小子神遊天外回過，自己看到素色床單上鮮紅一灘時，不禁傻了眼。

　　“傻子！”

　　“疼嗎?”

　　“走開”

　　俏臉漲得通紅的女孩推開他，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將衣服扔他身上蓋住那砣醜貨，又將床單、毯子換掉。等她準備將換下來的東西拿去洗的時候回轉身來，把落了紅的床單小心折好放進衣櫃裡。陶昊同學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呆站那，幫忙不是，不幫忙好像也不對，站在那不知怎樣才好。

　　等到院子裡響起了自來水聲，智商急速下降的陶昊才訕笑著過去幫忙，沒話找話道:“老婆，你今天怎麽了?”

　　臉上還通紅的胡小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腦殼進了水”。

　　“咦，你會講我們的話了?”

　　看著這傻樣就有氣，胡小清滿是泡泡的纖手伸過去，狠掐了他胳膊上一把，狠聲道:“以後還欺負我，不理我嗎?”

　　“不會。”

　　“以後還惹我哭嗎?”

　　“不會。”

　　“你發誓！”

　　聽陶昊用陶老板的名義發完誓，胡小清終於放過他了，支使道:“去買一盒左炔諾孕酮腸溶片！”

　　“你病了?”

　　“叫你去就去！”

　　“哦”，陶昊連忙起身，胡小清又連忙叫住他，讓他去隔鼓樓路兩條街的中山中路紅十字會藥店買。

　　等陶昊騎著破車來到中山中路的紅十字會藥店，從一個眼神曖昧的大嬸手裡接過藥一看，饒是臉皮夠厚也隱隱發燒。

　　“大姐，多少錢?”

　　一看陶昊的模樣，很明顯還是學生，胖大嬸暗笑道:“14塊6，要***嗎?年輕人注意點，這藥有副作用的。”

　　肯定要買，但好像不能今天買，臉上發燒的陶昊同學付完錢逃似的跑了，看得這胖大嬸直暗樂，但這小子的臉皮比她想象中的厚。

　　騎著車跑了百八十米，陶昊同學又折了回來，訕笑著請教補血應該買點什麽東西。可能是陶昊從彭偉國那學來的笑臉有了幾分功底，讓這胖大嬸想起了她的青春，難得沒向他推銷‘紅桃K’之類的高檔補品，也沒告訴他其實那點血不打緊，反而指點他去買點食材。

　　“謝謝大姐，謝謝大姐”。

　　感謝完了胖大嬸，陶昊立即跑到菜市場買了一堆的銀耳、豬肝、桂元、黑芝麻……還買了隻烏雞，把他口袋裡那兩三百塊錢花乾淨了，這才騎著他那輛破車風馳電掣地回家。

　　等他大汗淋漓得回到那個破舊又很溫馨的家時，他老婆胡小清連澡都洗完了，正站在窗邊擦著濕漉漉的長發。然後，初為人婦的胡小清，看著他買來的一堆東西，既感動又覺得好笑。

　　“去書店看的?”

　　是啊，去書店看多好，但陶昊卻道:“你怎麽知道?”

　　覺得很幸福的胡小清接過水杯、吃完藥，把他推進了平房後面那間簡陋的小衛生間，催促道:“趕緊洗澡，臭死了！”

　　“我沒帶換洗衣服”

　　那也得洗。

　　洗完後的陶昊圍著大毛巾，光著膀子坐在沙發上，等他老婆買衣服回來。等衣服買回來了，陶昊看著手裡的衣服很奇怪，熱天穿什麽襯衫、牛仔褲?而且這牌子的襯衫、牛仔褲很不便宜，

估摸著得花掉他老婆快一個月工資。　　衣服很合身，改穿襯衫的陶昊看起來也比穿T恤、沙灘褲成熟多了，胡小清細心地幫他把襯衫扎進褲子，滿意道:“嗯，不錯。”

　　算了，熱就熱點吧，只要她高興就好，但陶昊看到胡小清腳上洗得發白的廉價紫色平板鞋，再看看她給自己買的這一身，以及這間整潔卻空蕩蕩的舊平房，突然有種從未沒有過的難受感覺。

　　“怎麽了?”

　　“沒什麽?”

　　“你別騙我！”

　　“真沒什麽”，陶昊抱起追問的女友，慌得她俏臉通紅，小聲道:“還疼”。

　　“我就是想抱抱你”。

　　被感動了的陶昊抱著她坐在舊沙發上，兩人膩在一起說上星期是如何想對方。說著說著，被硬物頂住的胡小清又俏臉飛紅，小陶同學連忙放開她，訕笑著去院子裡澆花。

　　以前，這個三四十平米的院子是外婆用來放廢品的，她過世後就空蕩蕩了。陶昊跟胡小清好上後，就從系裡搞來不少花卉又種了幾棵佛手、葡萄，把這院子改造成了花園。喜陽的種一邊，喜陰的放在佛手、葡萄架下，自來水不能直接澆花，陶昊還特意買了個大水缸過來，在缸裡養了幾條紅鯉魚。三四個月的時間下來，葡萄藤沒長多少，倒是佛手瓜藤爬滿了小半個院子，半大的佛手瓜結得密密麻麻。

　　正是春末夏初，院子裡有花有魚有綠蔭，看起來比隔壁的院子還象家。

　　倚在門框上的胡小清，看著男友在院子裡忙碌，滿足道:“陶昊，我看電視上的佛手象手，這佛手怎麽象瓜?”

　　正從水缸裡舀水的陶昊笑道:“你說的那種是芸香科的，生長在熱帶和亞熱帶不耐寒，在我們這要進大棚越冬。這種是葫蘆科的，原產於墨西哥，可以當水果也可以做菜。等明年葡萄長大了，就把這佛手挖了，到時候你就有葡萄吃了。”

　　顯擺完，陶昊覺得話說錯了，連忙道:“小清，等明年我畢業了，你跟我回同古吧?”

　　“不去”。

　　“為什麽?”

　　跟他回同古是遲早的事，但受盡了後媽、姐姐冷眼的胡小清不想吃閑飯，更不想讓人看成是靠家父而不是靠老公，所以她故意道:“你養我啊?”

　　這反問讓陶昊直發愣，家裡還差她那三四百塊?再說了，她要是想上班，讓老陶去送點禮跑跑路子，把她從渝州調到同古去就是了。

　　“那是你爹的，你聽過家父養兒媳的嗎?”

　　“老陶的不就是我的?”

　　耳廝鬢磨幾個月，還把本該結婚後做的事現在就做了，本就聰明的胡小清開始把到了男友的脈。這家夥聰明、有本事、講義氣、要面子，就是不思上進、得過且過，想讓他奮發向上，就得拿面子、義氣去激他。

　　因此，胡小清板起臉，沒好氣道:“你爹的是你的，但不是我的！你要有本事，就把我調過去，沒本事我就呆在袁州，我可不想看人臉色。我姐夫把我姐調到了事業單位，我靠家父調動工作，你想讓我姐笑我是吧?”

　　切，這個社會只要禮到，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陶昊剛想吹個牛皮，突然想到這牛皮吹不得。他又賺不到一毛錢，不花老陶的錢，怎麽禮到?而且，他老婆這麽說，讓他想起了因為戀愛問題被趙書記訓斥的事，當時他只是開個玩笑，卻讓趙書記訓斥他沒那個資格，狠狠地削了他一次面子。

　　想起以前丟面子的事，又聽著老婆說本事、臉色、面子，一直在混日子的陶昊呆了。

　　見把陶昊同學問愣了，胡小清連忙過來，拿過他手裡的水壺，省得浪費了一塊錢一噸的水。

　　一壺被太陽曬溫了的水還沒澆完，智商降了不少的陶昊沒想到如何才能有面子，但終於想起了如何賺錢，連忙回屋拿胡小清的IC卡去打電話找人打聽。趙東明是他兄弟，絕對不會害他，但那是個還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

　　生意上的事，當然得把情況都打聽清楚再決定，這還是以前老陶教他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