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綠水如帶。

　　山腳下的街道狹窄，兩邊是一水的兩三層的平頂房，外牆上貼的瓷磚五花八門，懸掛著的各種溫泉泡澡、溫泉足浴、保健按摩的招牌也亂七八糟，各個店鋪門口還有三兩成夥的性感女孩進出，看得沒來過這的陶昊很驚訝。

　　以前聽司機們說過，袁州有個公開的紅燈區叫溫湯，但陶昊沒想過大名鼎鼎的溫湯這麽不上檔次。這是袁州咧，怎麽跟兵馬橋那些發廊、按摩廳樣雜亂，好歹也跟白老鬼學學，建兩三個上檔次的娛樂城嘛。

　　“哥，你不是走錯了吧?”

　　“繼續往前”，坐副駕駛室的孫國春指揮著陶昊，開著那輛新桑塔那到小街的盡頭再過去幾百米，讓他把車停進一幢磚瓦房前的曬谷坪裡，他這才知道人家就是這的人。兩人吃完午飯就走，等車駛上去明月山的公路，孫國春往他嘴裡塞了支點燃了的煙，打趣道:“桃子，還是童子雞嗎?”

　　聽這話音不對了，難怪他把司機扔在山莊裡搞服務、吃飯，卻帶自己來他家吃飯。被愛情拉低了智商的陶昊，終於後知後覺，連忙勸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哥，你不會是想那個吧?不是老弟說呐，你是要當官的人，這種事還是別碰為好，尤其是別在家門口亂來。等你當了大領導，什麽樣的女人搞不到手?”

　　交什麽樣的朋友，能決定一個人的層次，領導的話真沒說錯。這小子油滑了點，但對兄弟朋友都沒得說，明知道忠言逆耳也會勸。

　　“我知道，近賭遠嫖嘛”，孫國春噴了口煙，笑道:“桃子，等會你避開老羊安排好房間，再來挑四個女孩，讓她們晚上七點去明月山莊等著。用得上、用不上都一人五百，怎麽說你自己看著辦。”

　　‘咳咳咳’，沒防備的陶昊被煙嗆得直咳嗽，不滿道:“哥，你耍我是吧?”

　　是在耍，以這小子與張國柱的關系，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比自己費心向領導打聽還聽不到風聲強得多，但有了點小城府的孫國春很嚴肅道:“桃子，哥這是把你當兄弟才幫你”。

　　‘砰’的一聲仿佛能聽到的碎響，彭偉國在陶昊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他不是沒聽過、沒見過這種事，自從白老鬼在兵馬橋開了娛樂城後，他在寒暑假裡見多了縣裡和鄰縣的頭頭腦腦去那嗨皮，但他沒想到彭偉國這樣的人也會搞那一套。

　　如果有得力的手下，或者自己不是本地人，孫國春也不想讓這小子來操辦，可這事不是趕上了嗎?見這小子不說話，但也不拒絕，孫國春又道:“桃子，你的事哥管了，但哥的事你也得搭把手。剛才你也看到了，就老羊那樣的人，還是哥手下最有眼色的，你說哥能放心嗎?”

　　聽那幫騷司機說，同古也有妹子在這討生活，還難保會遇到認識的騷司機，這可怎麽辦?可是，有求於人，又上了這車，莫非還能裝傻?哎，沒辦法，暗暗叫苦的陶昊隻好回答道:“明白，我現在就下車，等會打電話問房間號碼，六點四十安排她們過去。”

　　不錯，比自己想得還周全，不愧是當小老板的人。孫國春滿意地笑了起來，拉開公文包從信封裡數了2000塊錢塞他口袋裡，打趣道:“你要不怕老婆，可以假公濟私，我保證不舉報。”

　　“哥，你別以己度人！”

　　話是這麽說，但陶昊暗暗鄙夷，叫人乾2000塊錢的活就給2000，連個車錢都不給，這家夥也真是摳門之極。

　　把車在路邊停好，陶昊熟練地降檔、拉手刹，推開車門便下車。見這小子如此上道，孫國春又覺得該多攏絡一下，連忙叫住他，遞了個半新的摩托羅拉BP機過來。

　　“桃子，送你了，別嫌舊。”

　　這還差不多，陶昊接過孫國春的舊BP機，在手上拋了拋，趴在駕駛室的車門上玩笑道:“哥，什麽時候你那手機舊了，也送我唄?”

　　舊BP機不過是幾百塊錢，手機再舊也上千塊呢，孫國春笑罵道:“滾滾，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家是百萬富翁！”

　　“誰說的?”

　　“你說呢?”

　　“張國柱那破嘴呐，謝了啊”，陶昊罵了一聲，將BP機隨手往牛仔褲兜裡一別，吊兒啷當地往回走。其實也不錯，白得了個BP機咧。不對，不止一個BP機，以前聽那幫騷司機講，袁州打點只要80，包夜才160，即使物價漲得快，500塊錢一個人只有多沒有少。

　　回到那條比兵馬橋還不如的小街，陶昊買了頂幌子戴上，又將扎在牛仔褲裡的短袖襯衫拉出來解開兩個扣子，再嘴裡叼上一支煙，剛才還有幾分斯文相的年輕人，立即變成了手頭有幾個小錢的街頭小混混。

　　成了混混模樣的陶昊，又找了家小超市買瓶水，給老板敬了支大中華煙，用聽不出多少口音的袁州話，趴在櫃台上跟老板套了幾句近乎。然後，陶昊再依瓢畫葫蘆多問了幾家，對這的消費水平、哪家店裡有漂亮妹子、花名叫什麽等等都心裡有了數，但暗罵孫國春是冤大頭的同時，那點小心思也活泛了。

　　錢這東西沒人嫌多，何況小陶同志正缺錢呢。

　　找四個妹子，那就是最多只有四個客人。以那幫當官的德性，吃飯哪有不鬧酒的?只要他們鬧酒，就肯定有人喝趴，哪用得上叫四個妹子過去侍候?

　　少叫一個妹子，那就是五百塊錢咧！

　　可是，陶昊的手去掏煙時，碰到了別在兜裡的BP機，馬上打消了貪念。做人要講義氣，孫國春一個給五百就夠大方了，還送個舊BP機，怎麽能吃他的蘿卜水?再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客人不滿意要再挑，萬一突然又多出兩客人呢?

　　老陶沒講錯，做事不能因小失大，該舍的就要舍得。

　　打消了貪念的陶昊百無聊賴，挑人太早，這個鍾點去挑人也挑不到好的，好的肯定有錢，也多數去了市區玩;找家旅館休息嘛，不說這找不到正規的，即使能找到，他也嫌髒。

　　幾百米的小街不用逛，一眼就能看遍，而且陶昊還怕撞上認識的騷司機，可他又實在是沒地方去，隻好索性去爬山。順著街後面的小路而上， 陶昊爬到山頂看著山下小街，想他老婆胡小清。

　　想著那不到六十秒的美好，陶昊的褲襠裡便發硬扯旗，等那杆旗好不容易消停了，他又想著如何對她好。

　　怎麽樣才算對她好?

　　得讓她覺得有面子！

　　小清不怎麽在乎錢，為了不欠木建軍的情，貸款來的兩萬塊錢連眉頭都不皺就給了，但她好面子。單就她姐夫當個副科長，都讓她覺得在她姐面前抬不起頭來，要是他陶昊以後比她姐夫差太遠了，她心裡還能高興得起來?

　　有錢不一定有面子，老陶有錢吧?白老鬼有錢吧?

　　他們有錢還得跟熊書記一個鄉鎮書記陪笑臉，所以老陶講的沒錯，想要有面子就得當官！

　　遠的不說，就說今天的孫國春。以前孫國春在學堂裡，除了學生外，那些老師誰把他當回事?現在，連張處長比他高兩級的副縣級，都一口一個孫主任，就更莫提老趙和江毅。

　　想當官就要跟對人、會巴結人，請客送禮吹牛拍馬肯定不能少，關鍵還是要跟領導做朋友。以前老陶跟張所長不過是名義上的戰友，結起帳來拖三推四，成了朋友之後，不要老陶去催都一年兩結妥妥當當，就連七站八所的帳都幫著打招呼。

　　所以，得抱緊彭大書記的金大腿啊，人家有文化、有背景、有能力，以後肯定能當大官的，要是他覺得自己不單有情有義還有本事，自己以後還愁當不到官?孫國春都當了團地委辦公室的副主任，自己跟他關系這麽好，又跟張國柱稱兄道弟，大家的老屋還隻隔幢山，他還不會多罩著自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