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同鄉之間的玩笑話，換來一個納頭便拜的小弟，這結果讓彭偉國有些哭笑不得。

　　可這撿來的便宜小弟很有當小弟的自覺，第二天便讓他老婆來送土雞湯，而且是用沙鍋、木炭火慢慢燉好的土雞湯;第三天晚上就把打聽來的信息送過來，包括股票信息、幾拔人在組團炒股、袁工集團內部的派系情況，以及以財校張老師他們的一些情況等等。

　　總之一句話，陶昊通過曾冬青及他一乾發小、狐朋狗友能打聽到的消息，再經過趙東明那家夥的整理，最後匯成了彭偉國書桌上的這幾張紙。

　　掃了幾眼那幾張紙，上面絕大部分消息，彭偉國都早就知道。就連關於財校張老師他們兩三拔人暗中炒作，他也早有預料，只不過不清楚是哪幾拔人而已。可以說，這些東西對於彭偉國的工作來說，其實並無多少價值;但對他本人來說，又非常重要。

　　抿著茶的彭偉國正猶豫著，見這小子又在順自己的煙，好笑得從抽屜裡拿出半條扔過去，罵道:“你家老陶都是百萬富翁，你這作崽的至於這樣沒出息嗎?”

　　這不是大中華而是虎皮咧，但陶昊憊賴道:“這是袁州，不比在屋裡。一個月就四百塊錢，夠個鳥用。”

　　一聽四百塊錢的生活費還叫窮，同是農村人的彭偉國不禁氣結，笑罵道:“曉得大專畢業生一個月幾多錢不?”

　　這怎麽能比，要是自己屋裡跟東明樣沒錢，莫講一百二就是八十塊，自己也能吃得了那苦。可這不是屋裡有錢嘛，有錢不用還存著生崽?

　　滿嘴歪理又胡說八道，不禁讓自認是孝子的彭偉國額頭冒黑線，沉聲罵道:“莫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們以前讀書，一個月才幾十塊錢生活費，就是你師母家庭條件好，一個月也只有二百塊錢！”

　　見人要講人話，但陶昊既然拜了人家當老大，就不能光想著拍馬屁，還要想敢講自己想說的話，這可是以前從熊書記身上學到的。莫看熊書記對馬縣長恭恭敬敬，只差把領導當老爹樣供著，該頂撞的時候照樣頂。單在陶老板店裡，就因為上解資金的事，跟馬縣長頂過嘴咧。

　　後來怎麽樣?馬縣長罵完娘之後，還不是講熊書記是實在人，現在當官的會拍馬屁的多，會做事有擔當的少?

　　所以，陶昊一點也不怕，反而不服道:“我能跟你比?就莫講你了，就講東明，他不送老師一分錢禮，不給同學發一根煙，哪個老師、同學不把他當寶貝?我要是不會請客送禮，誰會把我當根蔥?”

　　這伢子怎麽這麽世故?

　　氣惱之下，彭偉國終於想起來了，前年自己剛治他一回，這小子過完年就給自己送兩條大中華。估摸著，學堂裡能管得到他的老師，這小子都去送了遍禮，而且是年年都送。

　　這有什麽難為情的，習慣了沒事也送個禮的陶昊張嘴便道:“禮多人不怪撒，老陶講的好，送禮不是送禮，送的是個心意。我要是真有事求你，那就不是送兩條煙，起碼也是兩扎票子！”

　　跟這伢子就沒辦法愉快得聊個天，平時很講禮儀的彭偉國揮了揮手，不耐煩道:“滾滾滾”。

　　“哦”，陶昊拿起桌上的半條大中華就走，到了門邊又被叫住。

　　這馬屁精世故是世故了點，但義氣也是真講義氣，難得的是在自己面前什麽都不隱瞞，明知會惹自己不高興都敢講。想到這裡，彭偉國沒好氣道:“期末考試還有幾日?”

　　“大後日、大大後日，

星期六就可以回去。”　　“哦”，彭偉國拿起桌上的那幾張紙，仔細默算了一下，吩咐道:“昊伢，人是要靠自己的，莫以為老陶欠了你的。這樣，你這兩日回去一趟。”

　　咦，馬上要期末考試了，還要回去搞麽?不讓自己等星期六、星期天，還就要這兩日回去?

　　走到了門邊的陶昊立即躥了回來，興奮道:“彭老師?”

　　“滾！”

　　“哎”，這次是真滾了，陶昊夾著那半條大中華煙屁顛屁顛得滾下樓。

　　興衝衝的陶昊騎著那輛破車，在地委大院裡見團地委的辦公室還亮著燈，想了下又停車，夾著那半條大中華上樓。

　　團地委是個輕閑衙門，但半年小結、年終總結、下一步工作打算，那都是要交給地高官過目的。彭偉國當著上市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上市工作的事務就夠他頭疼了，這些官樣文章即使他有精力，最後還不是落在孫國春這個辦公室副主任和孫部長這個筆杆子的頭上?

　　來過兩次的陶昊先到辦公室，見燈亮著沒人，轉身就去了宣傳部，果然二孫都在。

　　“喲，二位這是想當勞模?”

　　正跟孫部長討論某個用詞是否妥當的孫國春，抬頭一看，見是這小子，笑罵道:“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得得，特意來送包好煙給你們抽抽，還不念我人情是吧?”

　　陶昊作勢轉身要走，孫國春見這小子腋下夾著一條大中華，連忙道:“滾回來，你又去順領導的煙了?”

　　“什麽叫順?光明正大拿的！”

　　笑著的陶昊將盒子裡的煙全掏出來，給了二孫兩包，剩下的兩包全揣牛仔褲兜裡，得意道:“孫部、春哥，你們領導的犒賞送到了，估計當勞模是沒機會嘍。”

　　煙是小事，領導要犒賞也不是一人賞包煙，而是至少賞一條，關鍵是這小子跟領導關系居然這麽好，順煙都順得這麽理直氣壯。更難得的是，這小子還會幫領導收買人心，雖然收買得有些蹩腳。

　　笑著的孫部長拆開扔在桌上的大中華，扔了支給這油滑小子，打趣道:“你小子還是不夠黑，就不知道拿兩條來?”

　　“全在這了，我就給他留了半包。”

　　“不錯，夠黑了。哎，上次哥請你吃飯不給面子，晚上宵夜你請?”

　　多大點事?以前不跟這家夥吃飯，是怕他問股票的事，現在聽到了消息，也不差多帶個人發財。

　　但是，陶昊把四個牛仔褲兜掏了個乾淨，除了半包紅牡丹和兩包大中華外，就剩下十一塊三。當然，有孫國春在這，陶昊別說借百八十塊夜宵錢，就是借再多都沒問題，但帶人發財就要收點東西， 否則他陶昊不成賤骨頭了?

　　可是，現在股票跌了，而且三天就跌掉近1/3，孫部長已經沒了那個發財的想法。以他的身份叫陶昊請客，不過是看在這小子跟頂頭上司關系親密，大家拉拉關系而已，現在見這小子窮光蛋一個，哪會再當那冤大頭?

　　只是，念在領導的面子上，同樣油滑的孫部長話裡透出親密，笑罵道:“行了行了，沒錢就滾蛋。給你一個拍老子馬屁的機會都抓不住，明年的省先進沒了！”

　　這話聽在孫國春耳朵裡那是好話，但落在陶昊這樣在街頭混大的人耳朵裡，那就是另外一種意思，而且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人的、打狗看主人的意思。

　　得了吧，老子拜了老彭當老大，還用得著求你一個小蘿卜頭?不上道啊，送個發財機會都抓不住，活該當窮鬼！

　　暗惱的陶昊立即將孫部長列入了黑名單，但嘴上卻仍然禮貌不差道:“得了，那我就滾蛋嘍。”

　　離開了團地委，陶昊騎車回到學校時，早過了熄燈時間。洗完澡，陶昊抱著被子上天台，避著同學們扔了根大中華給特意等他的曾冬青。

　　“桃子?”

　　這家夥想發財是真，也肯定想搭上彭老師的路子，但陶昊會裝神弄鬼更是真。

　　“別問，虧待不了你”，說完，裝神弄鬼的陶昊轉身下了天台，去了系團總支找兄弟趙東明。陶昊又不是蠢人，今天彭老師對自己很滿意，那就更得把曾一炮和他那幫狐朋狗友抓在手裡，讓他們幫自己打聽消息。

　　怎麽抓?陶昊沒經驗，但他相信趙東明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