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利潤率、日常開支、房租、水電、稅收、房子、店面轉讓費……。

　　坐在桌邊的趙東明列出一串估摸的數字，最後在總數上重重劃一筆，劃得剛才還在給他吹牛皮、講故事的陶昊臉色發青。

　　一家生意非常好的小飯店，而且是在火車站旁邊的小飯店每年能賺多少錢，三年能賺多少錢?火車站旁邊的店面轉讓費有多高?胡小清那破房子都能賣三萬塊錢，同一地段而且大兩倍的房子又能賣多少?

　　操！

　　合著見死不救的不單是老木，還有個狗日的鍾森！

　　操！

　　這是什麽操蛋世道！

　　可這事還沒完，當兄弟的趙東明還想打擊他，用筆在數字上又打了個問號，低聲道:“桃子，你覺得其中還有什麽問題?”

　　還能有什麽問題?氣得想罵人的陶昊脫口道:“狗操的不講義氣唄！”

　　義氣義氣，成天就是義氣，趙東明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豬腦子！”

　　“什麽?”

　　“我說你是豬腦子！”

　　還有問題?

　　陶昊憤憤罵了兩句，又請教起自己兄弟來。他覺得自己還算聰明，能看得出這事有問題，但與自己這兄弟比起來，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就比如上次傳銷的事，如果不是東明看出問題，自己肯定會上當受騙，一兩千塊錢無所謂，關鍵是丟不起那面子。

　　“我問你，我算得沒什麽問題吧?”

　　“沒什麽大問題，我家就是開飯店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鍾森要麽不幫，要麽就幫到底，他為什麽說他只能湊到三萬塊錢?你跟那個姓木的沒交情，還因為牛昌霖的事鬧得很不高興，怎麽可能為了他的事去跑路子?桃子，他開店都開了三年，你覺得他有那麽蠢嗎?”

　　是啊，為什麽啊?

　　“對，為什麽?胡小清才多大?這些事她不懂，或者是急病亂投醫，他鍾森能不懂?那為什麽?”

　　陶昊想了一陣，小聲道:“名聲?”

　　名聲?

　　鍾森已經把三萬塊錢的現金拿出來了，但只要湊不足八萬，那三萬就等於走個過場。木建軍廢了，胡小清還會跟著他?

　　陶昊嚇了一跳，寒氣不禁從腳底往上冒，連忙小聲道:“不會吧?”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但關自己什麽事?趙東明把陶昊當兄弟，就想讓他聰明些、把人心想壞些，別成天義氣義氣，那東西會害死人的。

　　“不會，那你找出個更合理的解釋?”

　　找不到，陶昊找不到比自己兄弟說的更合理的解釋，一直到王韌踹門衝進來怪叫道:“桃子，趕緊出去接客，有美女找你咧！”

　　誰啊?還會有美女來找自己?

　　渾身發冷的陶昊連忙起身，卻被趙東明給扯住了，小聲問道:“胡小清?”

　　“你怎麽知道?桃子，你把人家怎麽了?當心點，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

　　“去說桃子不在！”

　　“為什麽?”

　　“叫你去就去！”

　　“哦”。

　　王韌見陶昊的臉色不太好，平時好脾氣的趙東明又板起了臉，連忙答應了一聲想去替兄弟擋駕，卻被陶昊給拉住了。

　　“沒事，我去見她，人在哪?”

　　“校門口。”

　　“桃子?”

　　問完，趙東明又立即會過意來，小聲道:“不管她怎麽求，你要把道理說透來，但不也要惹火燒身。”

　　“呵呵，我有那麽蠢嗎?”

　　陶昊走了，

趙東明開始收拾攤在桌上的書和紙筆，只有王韌傻站在那，半晌才小聲道:“東明，怎麽了?”　　少年老成的趙東明是個精細人，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東西，盯著這大嘴巴的眼睛道:“小韌子，你也是二十歲的人了，什麽事可以說，什麽事不能說、不能問，心裡應該有分寸。桃子把你當兄弟，你就不要因為嘴皮子痛快，把好好的兄弟搞成仇人。”

　　“啊?”

　　“不要啊呀啊，這麽大的人了，腦子要想事！在學校裡，你管不自己的嘴，也就是討人嫌，要是上了社會還管不住，搞不好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關你屁事！”

　　被訓得紅面漲頸的王韌恨聲罵了一聲，轉身拉開宿舍門就走，還把門給狠狠摔上。

　　年紀輕輕便頗有城府的趙東明也不在意，他沒陶昊那麽好交朋友，班上這麽多同學、學校裡這麽多老鄉，他也就隻把陶昊當兄弟。忠言逆耳利於行，王韌聽得進去，算是這小子的福氣，聽不進去，也跟他沒多大關系，反正他盡到了同學之義。

　　趙東明倒是很擔心陶昊，他那兄弟人非但不傻而且很精明，就是太講哥們義氣，胡小清又長得太漂亮，要是那姑娘哭哭啼啼地求，難說不會上人家的當。不過，如果陶昊真要上了當，趙東明也不會力勸，因為他勸了也沒用。那家夥倔得很，以前跟孫國春、李小波鬧時，他就再三勸過。

　　結果怎麽樣?

　　那小子只要找到點證據，就跑到彭處長那告黑狀，也就是彭處長那人有度量，或者說不屑跟那小子計較，加上那小子也有分寸沒直接告孫國春，否則早被學生處給整死了。

　　也真被趙東明料中了，陶昊來到校門口後，被胡小清哭哭啼啼了一陣，居然就答應了幫忙。不過，趙東明沒猜中的是陶昊不是因為講義氣或是心軟，而是對胡小清有了賊心。

　　漂亮姑娘誰不喜歡?胡小清長得這麽漂亮，以前陶昊沒那個賊心是因為她有男朋友，如果她沒了男朋友呢?

　　跟木建國是戰友的鍾森都可以耍手腕，他陶昊為什麽不能?陶昊在街頭長大，看多了混混們爭風吃醋，也看多了賴漢娶嬌妻。憑什麽那些混混能騙到齊整妹子，正正經經的男人只能討醜妹子?

　　所以，陶昊看到如梨花帶雨的胡小清便起了賊心，還再三強調道:“小清，你可得想清楚了，老木這麽好賭，你救得了他一次，救得了他第二次?我跟你說，我見多了這樣的賭鬼，賭癮上來了，六親不認的！”

　　走投無路的胡小清連根稻草都會攢著不放，何況是有門路的陶昊，連忙保證道:“不會的，他肯定是上了別人的當！”

　　死腦筋！

　　佯裝猶豫一陣，陶昊又神色凝重地小聲道:“小清，我實話說了吧，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你至少要假裝我一年半女朋友。最起碼，在我沒畢業分配工作之前，你不能再和木建軍在一起。

　　你沒跟當官的打過交道，我是知道他們那種人的，我們看起來很大的事，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問題是他們願不願幫，把不把你當朋友。如果他把你當成朋友、幫了你的忙，你還要騙他們，後果會是我和你都承擔不起的。別的不說，開除我是分分鍾的事，就更不要說畢業分配。”

　　見不是裝一次而是裝一年半，剛有了希望的胡小清又泫然欲泣，“我”

　　見胡小清猶豫了，陶昊立即逼迫道:“你不願就算了，也當我沒說過。萬一被彭老師知道我騙他，我連業都畢不了，還不得讓我老爹揍死?”

　　想起被人抓起來的男朋友，求助無門的胡小清終於硬起頭皮道:“我答應你，這一年半我不跟建軍在一起。”

　　“你發誓，就用你媽媽和外婆的名義發個毒誓，這一年半只能跟我在一起，不能見木建軍的面，連電話都不能接！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只是看你可憐，沒道理害死自己來幫你的忙。”

　　一聽要以亡母和故去的外婆發誓，而且要發毒誓，胡小清不禁遲疑了。陶昊見狀轉身就走，結果沒走出幾步，就讓從後面衝上來的胡小清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