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律師都算是知識分子,我們這些大老粗講話就是沒文化,二位見笑了。”六哥坐下來,靠在沙發上,點起了一根煙。
“六爺說哪裡話,這年頭誰還在意什麽知識不知識分子啊?”高律師諂笑道,“再說了,六爺那叫豪邁真性情,可不是什麽大老粗。”
“聽說呂律師還去法蘭西留過學?”六哥又看向另一個律師。
“年輕時候的事兒了,哈哈。”呂律師也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頗為自豪。
“聽說那邊的大洋馬特別夠勁兒,比咱們這邊會所裡養的那些金絲雀有氣質,呂律師騎過沒啊?”六哥吐了個煙圈兒問道。
“六爺就是見多識廣……”呂律師表面笑嘻嘻,心裡已經鄙視開了,果然說不過三句就露出了原形,混子就是混子。
他當年可是個正兒八經的書呆子,成天不是在學校讀書就是在公寓裡複習,哪兒有那個覺悟出去耍流氓啊?
“香煙、烈酒和美人,是我最喜歡的東西。”六哥的臉藏在煙霧之後,模模糊糊看不清:“當然了,這些東西都是可以用錢換來的,所以兩位知識分子就算再有學問,最後也繞不過‘求財’二字,否則也不會賭輸了棺材本兒,還忍不住借高利貸,對麽?”
“這……六爺,月初的時候您答應過寬限到月底的呀,這才中旬而已……”高律師坐不住了,難道今天是來要債的?
“別緊張。”六哥擺了擺手:“我們這種人,不管說什麽話都要作數,否則今後還怎麽混呢?”
“今天不是找兩位收債的。”六哥把煙頭丟進了茶幾上的水杯裡,“前幾天,咱們龍滄市的薛秉忠和薛晨父子二人跳江死了,他們父子二人已經沒有親屬了,偌大的家產差點充公了,幸好我千辛萬苦,找到了薛晨的私生子,請兩位律師幫我好好搞一搞,不能讓人家遺孤痛失家人之後,又沒了生活依靠,畢竟那孩子才兩歲,母親又剛被診斷為精神病。”
“……”兩個律師對視一眼,“六爺,那孩子真是……”
“嗯?親子鑒定什麽的都是醫院醫生的事情,你們律師什麽時候也懂這個了?難不成你們出國留學,學的不是法律相關的,而是生物遺傳學?”
“額……是是是,六爺說得對,只要您有專業鑒定材料,這件事只是小意思而已。”兩人唯唯諾諾地道。
如果那位喬先生在這裡的話,一定會勃然大怒——他明明讓六哥派律師去保劉姥姥,誰知道這家夥喊人家來是乾私活兒的。
“叮!”
不遠處的電梯門開了,兩個律師以為刀疤男下來了,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男保潔,推著兩隻黑色的巨大塑料袋出來了,塑料袋裡被滿滿塞得滿滿的。
這男保潔戴著口罩,手上套著紅色的橡膠手套,轉頭朝六哥這邊看了一眼。
“那個人……眼神好凶啊!”高律師莫名打了個寒戰,雖然他知道那個清潔工不是看他的,但即便是被余光掃到,他還是覺得汗毛直豎。
“呵。”六哥對清潔工點了點頭,後者像木雕一般機械地回應了一下,然後拉低鴨舌帽,繼續推著車子往前走。
“哎哎哎,你,說你呢!”遠處的酒店大堂經理對著清潔工喊道,“你怎麽能走客用電梯呢?”
大堂經理顯然很不高興,他一邊走一邊數落著:“你領班是誰啊?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這些垃圾袋裡的異味把電梯熏臭了,顧客可是要投訴的。
” 等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個清潔工眼生得很,他似乎從沒見過——酒店大部分保潔都是女員工,唯一的男保潔是個小老頭,可眼前這男人高高瘦瘦的,一點也不老。
“工作牌給我看看!”大堂經理警惕道。
男保潔像是真正的木偶一般,並不說話,也不理睬,充耳不聞。
“徐經理!”就在這時,六哥突然喊了一聲。
“你等著。”大堂經理低聲道,然後轉過身,換上一副笑臉:“六哥,來了!”
在他轉身走向六哥之後,男保潔推著小推車,吱呀吱呀地重新進了電梯,電子屏上顯示,他去了- 4層,那裡是最下層的停車場。
出了電梯,小推車被推到一輛白色的小麵包邊上,木木的保潔員抱起其中一隻黑袋子,將它塞進了車廂。
可能是因為袋子有些薄了,裡面有什麽東西頂了出來——那是一隻人腳,45碼大的男人腳。
保潔員皺著眉頭將袋子往裡踢了踢,然後把另一隻袋子也丟了進去。
在兩隻黑塑料袋下面的,是一條粉色的內褲,內褲被當做橡皮筋,束住了一捆錢,保潔男數了數,一共5遝。
“少。”他的嗓音很難聽,像是烏鴉一般,惜字如金,隻說了一個字。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從駕駛座的坐墊下掏出一把匕首,走過去把其中的一隻袋子花開一刀小口子,從中拖出一隻女人的手來,然後手起刀落,將那隻手砍了下來!
錢沒給足,那他做事就要留下點馬腳——給多少錢,出多少力,這是規矩。
女人手腕上戴著的鉑金手鏈也掉到了地上,被鮮血染紅,保潔男蹲下身,將手鏈拾起來,在自己的保潔服上蹭了蹭,塞進了口袋。
“噓噓噓~”做完這一切,他吹著怪異調子的口哨,坐進了麵包車。
“叮咚!您有一條新消息!”
他口袋裡,手機響起了語音提示。
那是一台logo都磨沒了的翻蓋手機,按鍵也全被磨得透明了,打開收件箱,那是一條彩信。
彩信上的圖片是一條不停晃動著的蛇,不停有金幣從上面落下,這條蛇鍥而不舍地接著金幣,肚子越來越大,大概二十秒後,它似乎吃飽了,張開嘴巴吐出了一行字:“您有一份新的訂單,請注意查收!”
這套很“古老”的gif動圖過後,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挺瀟灑的中年男人。
男人梳著背頭,穿著風衣,打著領帶,鼻翼右側有一顆黑痣。
“喬仁安,男,45歲,住址:龍滄市濱海路xx別墅xx號xx樓,常用座駕:灰色款大奔GLE,車牌號:xxxxxxx,常去地址:朧月紅酒莊3樓。”
“任務完成獎勵:2小時【兒時回憶】夢境,享受母愛吧!”
“嗡嗡!”汽車被發動了,男子扯下口罩,露出了孩童般的稚嫩笑容。
…………
中午飯點。
天龍大廈的二層和三層是餐廳,不想回家親自下廚的天都集團員工,一般都會在這裡吃午餐。
這裡雖然並不對外營業,但廚師並不比外面大酒店裡的差,員工們用很少的錢,就能享受到星級飯店的美食。
三層最大的包廂外面,一個戴著眼鏡,提著皮包的男人正沒好氣地看著站在他跟前的廚師長。
“老張啊,楊董事今天好不容易胃口好,想過來這裡嘗嘗那蟹粉獅子頭,你們怎麽搞的?都快等了半個小時了,菜呢?”男人問道。
“關總,不好意思,牛嬸兒今天恰巧沒在啊……”姓張的廚師長答道。
“我還就不信了,不就是一道獅子頭嗎?沒了牛嬸兒,你們都不會做菜了?你們的工資可是外面酒店的兩倍!”關總被氣笑了,這算什麽借口?
“這……蟹粉獅子頭我們誰都會做,可楊董事是個雅人,她來過很多次了,很早以前就交待了,她隻吃牛嬸兒做的,別人做不出那口味。”廚師長為難道。
“那牛嬸兒人呢?”關總問道, “打電話請她過來啊,跟她說,做一道菜算加班兩天,雙倍工資。”
“打過了……牛嬸兒說,她老公已經失蹤兩天了,正到處找呢,對了,她老公也是咱們天都集團的,是58樓那家子公司的HR,姓錢。”廚師長答道。
“58樓?李菁那家?”關總一愣,那個叫李菁的最近很跳,董事會好幾位董事都挺看好她的。
“對對,就是李總那家。”廚師長點頭道。
“公司重要員工失蹤了,居然不報告給總公司?”關總皺起了眉頭,然後想起了今天才周一,也就是說,那錢總監是周末在家失蹤的,她不清楚也正常。
“行了,你走吧,趕緊讓人做些拿手菜來,我去和楊董事解釋。”關總揮了揮手道。
“好的,請您和楊董事稍等,馬上就來。”廚師長如蒙大赦,轉身走了。
關總推門進了包廂,這裡並不像是普通飯店的包廂一樣,放著大大的餐桌餐椅,以及沙發電視什麽的,而是裝潢得像古代書房一樣,一個兩鬢已有些斑白的女人,正拿著毛筆,在宣紙上仔細地描繪著什麽。
“楊董事……”關總關好門,剛想解釋,就被那女人打斷了。
“我都聽到了。”她手中的毛筆沒停,“既然不湊巧,那就算了吧,對了,打電話給那個李菁,請她來和我吃個飯吧,我回國三周了,這些天老是聽到有人提起她。”
說完,她手中的毛筆一頓,抬起了腕子,看了一會兒,似乎不甚滿意地歎了口氣。
紙上畫著的,是一枝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