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斯伸出右手，朝前揮了揮，他身後的丹妮也不複剛才的慵懶，瞳孔再次變成了酒紅色，暗自戒備著。

　　結果不出意外，他的手臂從杜強的靈體中穿過去了，啥都沒撈著。

　　電梯裡的談判團成員開始不滿了——這是誰找來的安保?不是說是最專業的嗎?為什麽他們會對著空氣警戒?神經病?

　　“傑瑞斯，你們不必表現得如此……誇張，華國的治安還是挺好的，我們就是回酒店休息一下而已。”一個白人忍不住說道。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你們別沒事找事了，薪酬我們會按照約定支付的，不要把我們當傻子，演戲給我們看。

　　傑瑞斯聞言有些不悅了，但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帶頭走出了電梯，讓談判團的人走出來。

　　天都集團給談判代表團安排的星級酒店離這裡不遠，又是剛吃飽飯，所以所有人都不坐車，選擇了步行，權當飯後散步了，順便也看看這座城市的街景。

　　傑瑞斯和丹妮並肩走在一起。

　　“怎麽樣傑瑞斯，那種感覺還有嗎?”丹妮問道。

　　“有！”傑瑞斯有些忌憚地看著天上的太陽，“那個東西，一直跟著我們，很近，就我們左邊！”

　　丹妮被嚇了一跳，她就站在傑瑞斯的左邊，那豈不就是說，那東西離她更近?

　　她很沒節操地跑到了傑瑞斯的右側。

　　“……”傑瑞斯很無語地瞟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這位丹妮小姐是他們團隊裡的老資歷了，雖然真實本領不是頂尖的，但苟活的本領絕對不可小覷——和她同一批的團員，很多都已經死了。

　　“根據你的描述，我覺得很可能是惡靈之類的東西。”丹妮在一旁說道，“它似乎盯上你了。”

　　“沒聽說過惡靈可以在陽光下這麽囂張的。”傑瑞斯搖了搖頭，“你還記得在匈牙利的那次嗎?哦對了，那次你沒去……總之，真正的惡靈，是不敢在陽光下露頭的，它們比那些吸血的老家夥還懼怕陽光。”

　　聽兩個老外這麽討論自己，走在一旁的杜強抱著雙臂，時不時點頭表示同意他們的觀點:“嗯嗯，我怎麽可能是惡靈呢?我要是惡靈，趙先生早就滅掉我了……”

　　可惜，除了趙旭，並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話語。

　　杜強之所以跟著這兩人，並不是趙旭讓的，純屬他自己感到好奇而已——在他眼中，這個男老外緊張的時候會變成狗頭人，而這個外國妞雖然還是人形，但全身都會變成茄子皮一樣的紫黑色，還會冒出無數尖銳的刺。

　　“周圍這些人什麽都看不出來，不知道自己正在和怪物走在一起，真幸福……”杜強說道，“趙先生，你看到了吧?這兩老外，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妖怪吧?一個是狗妖，一個是茄子精。”

　　他知道趙旭可以通過他看到他所能看到的一切東西。

　　趙旭並沒有回應杜強，他剛才就覺得那個洋妞有古怪，現在通過杜強的靈魂視角確認了這一點。

　　但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個杜強自身的變化——趙旭讀取過杜強的記憶，知道他以前是個沉默寡言、陰鬱木訥的性格，現在成了靈魂狀態，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有些……活潑和開朗了。

　　這當然不是什麽壞事，趙旭也很樂於見到杜強變得樂觀一些，只是有些感慨，“靈魂”究竟是什麽，肉身究竟是對靈魂的保護呢?還是束縛呢?

　　“性格”這個詞的意義，究竟是被靈魂賦予的呢，

還是由肉體，或者說是大腦組織賦予的?　　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肉體對性格，肯定是有影響的，不然杜強不會變得這麽富有好奇心，就連講話也不再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如果有機會，趙旭倒是很有興趣好好研究一下所謂的“靈魂”。

　　那邊的杜強還在自顧自地把那兩個外國怪人的話複述給趙旭聽，因為趙旭只能共享他的視角，不能同時共享畫面的聲音。

　　而如今他變成了靈魂狀態，所有人類的語言對他來說都不再是障礙——否則，就杜強這樣小學沒畢業的可憐人，怎麽可能聽得懂人家老外說的話?

　　“趙先生，這兩人說他們下午會去找……找慕容泓，做一筆交易。”杜強說道。

　　提到慕容泓，趙旭能明顯感到這家夥身上的泛起的感情波動——畢竟，他是因為刺殺慕容泓失敗才死的。

　　“你是不是想跟過去?”趙旭終於傳音道。

　　“當然，我本領低微，去殺人卻被反殺，這的確是我活該，可我連那個老家夥的面都沒見過，就被他手下打死了，我還是不甘心，想去看看那個慕容泓的真容……”杜強答道。

　　他已經死了，成了鬼魂，沒人可以看到他、碰到他了，天上地下，他現在隻敬畏趙旭一人。

　　“即便知道，那個慕容泓，有可能擁有對付鬼魂的手段，你可能會再死一次，你依然還是要去嗎?”趙旭提醒道。

　　“……要去。”杜強猶豫了一下，答道:“趙大哥，你也沒見過那個慕容泓，對吧?還有他那個姓唐的手下，我想讓你也看看……”

　　趙旭懂了，這家夥並非真的沒心沒肺了，他對於自己的死亡當然也是痛苦的，他想要為自己報仇，可他碰不到普通人，沒那個能力報仇，所以，他想要依靠趙旭的力量。

　　杜強清楚地知道慕容泓並非善類，像趙先生這麽大本事的人，一定會有機會鏟除他那個磐龍居的黑惡勢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把趙旭當成正義的大俠了——他沒辦法不這麽認為，因為趙旭在他眼裡，散發著比太陽還要聖潔偉大的光輝。

　　就在今天早上，他跟著趙旭到公司上班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在趙旭小區門口的早點鋪子邊上，一個小男孩的父母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小男孩一個人在馬路邊上亂跑，杜強眼中的小男孩身上突然失去了光彩，變成了黑白色，最後越來越黑，杜強經過小男孩身邊的時候，聞到了他身上有股非常惡心和恐怖的味道，作為死過一次的人，他知道那個味道的名字，叫做【死亡】。

　　果然，一輛摩托車在距離小男孩不遠處翻車了，騎車的人摔進了一個水果攤，應該沒事，只是那摩托卻翻滾著朝小男孩壓了過來。

　　當時趙旭正背對著街道，坐在早點鋪子裡吃包子，可能是“聽”到了杜強的心聲， 他只是轉頭朝著那路邊的小男孩看了一眼。

　　杜強發誓，只是一眼，那小男孩身上的黑氣瞬間如同被十二級台風刮走了一樣，恢復了色彩。

　　翻滾著的摩托車就那麽停下了，車輪胎在距離小男孩鼻尖不足1公分的地方快速旋轉，懵逼的小男孩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杜強並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畢竟他從未從社會上得到多少愛，要不然也不會當殺手。

　　可在那一刻，他差點就給趙旭跪下了——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是驅散災厄，還是……

　　驅散死亡?！

　　該怎麽形容他當時的震撼呢?沒有任何詞匯可以表達出來。

　　他只是覺得，趙旭絕對是個聖人一樣的存在，救下小男孩之後，又轉過頭喝粥了，不居功不自傲，事了拂袖去，深藏功與名。

　　大佬都是這麽淡定的嗎?

　　所以，此刻杜強才會下定決心，冒險再闖一次虎穴，期望“正義的化身”——趙先生，可以為民除害，順便給他報個仇啥的。

　　他並不知道，趙旭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驅散死亡”的能力，當時只是出於好奇轉頭看了一眼，心裡想著:“臥槽我正吃飯呢，可別出現啥血腥惡心的畫面”，然後發現小男孩貌似沒事，他也就繼續吃他的早飯了。

　　挺簡單的常人反應，被杜強像做周樹人的閱讀理解一樣，過度解讀成那樣，他也沒辦法。

　　“既然那是你自己的選擇，那就去吧。”趙旭的聲音傳了過來，杜強興奮地點了點頭，像是拿到了尚方寶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