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巴魯已經歪倒在火堆旁睡得直流口水。斯芬克斯和米諾陶也各自找了舒服的姿勢，圍繞著艾琳出鼾聲。

佳佳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後來呢?”佳佳追問道，“伊阿宋找到金羊毛了嗎?他和美狄亞結婚了嗎?”

“後來啊，按照傳說中的結局，自然是英雄得到了寶物抱著美人歸了。”

“那個可憐的女人為了一個負心薄情的男人背叛了自己的父親和血統，必然被神所厭棄，”斯芬克斯迷迷糊糊地插嘴道，“雖然她最後殺了情敵，算是報了仇，但也成了最可怕的......”

艾琳臉上的表情微僵。

佳佳驚訝地追問:“什麽?成了什麽?小斯你在說誰?美狄亞公主嗎?”

斯芬克斯砸吧了兩下嘴，含糊地道:“再來兩隻沙漠烤蠍，啊嗚......”可見斯芬克斯夢裡吃得很香。

佳佳失望地轉向艾琳:“艾琳小姐，後來生了什麽?伊阿宋和美狄亞的婚後生活並不美滿嗎?”

艾琳惆悵地笑了笑:“要知道，愛情總是將凡人戲耍，癡情到最後盼到的卻是分離。很晚了，你該睡了，小佳。”

佳佳聽不懂艾琳那句即像預言又像箴語的話，不過她的睡前故事還沒過癮:“不要，我還要聽海妖和英雄的故事，還有人魚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佳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淚花湧了出來，她將腦袋趴在高潛的膝上，眯著眼睛道:“還有特洛伊木馬屠城的故事......”

“明天再聽。”高潛輕拍著佳佳的後背，佳佳再次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艾琳松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幾乎僵硬了的小腿，看著高潛輕拍著佳佳的動作，微笑道:“你們兄妹感情很好。”

高潛沒有說話，艾琳也沒有起身離開，月色下，只有湖水拍打著岸邊的黑石，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以及身邊那幾隻此起彼伏的鼾聲。

“月色真美。”艾琳仰起臉，像是能感受到月光似地讚歎道。

高潛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月色下的艾琳更美。她整個人像是珍珠般出柔和的光暈，揚起的脖頸讓她呈現出一種不設防的姿態，奇異地糅合了脆弱和誘惑。高潛的目光帶著一種放肆，順著她流暢而迷人的線條一直看下去，像是畫家勾勒一副精美的畫作。然後他現她竟然赤著足，腳趾圓潤而可愛，沒有本該沾染的灰塵或草屑，嫩生生的仿佛水嫩的白蘿卜雕成。

“你會參加遠征隊，對嗎?”艾琳深灰色的眼眸看向高潛，月色在她的眸光裡形成了炫目的光影。高潛試圖分辨那讓他感到迷惑的，究竟是艾琳的媚術，還是月色的魔力。

高潛凝視著她:“也許。”

“你應該參加。”艾琳繼續道，“也許你會找到自己的命運。”

“命運?我不信那東西。”高潛嗤笑。上一次也有一個人和他說命運，後來生了什麽?三界合並，大災變，人類文明退回到青銅時代。

“我也討厭命運。”艾琳喃喃地道，“那更像是一種詛咒。”

“看樣子，你很清楚自己的命運。”高潛注意地看著艾琳，“那麽你的命運是什麽?”

艾琳露出一絲悵然的微笑:“我的命運不在我的手裡。”

“那就去將它抓在手裡。”

“怎麽抓?我的力量不夠強大。”

“那就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艾琳凝視著高潛不語。

高潛微微笑了笑:“智慧女神的血脈，想來比我更有智慧，是屈從於命運的擺布，還是將之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用我多說吧?”

“你比你看上去......”艾琳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更加像個傻瓜。”高潛抱著佳佳也站了起來:“聰明人通常都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我看當個傻瓜也挺好。”

艾琳不語，她默默地看著高潛將佳佳送回了帳篷，又鑽了出來。

“在等我送你回營?”高潛淡笑著兩手插在衣袋裡，半開玩笑地道。

“你會嗎?”艾琳輕笑。

“不會，我不是紳士。”

“本就沒有指望。祝你好夢。”艾琳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雖然你不願意聽，但我還是要說。我認識的每一個和命運抗爭的英雄，最後都失敗了。我不想看到悲劇在你的身上重演。”

“不會的。”高潛淡笑著回答。還有一句他在心裡沒說出口:因為我會捏死命運，如果真有這玩意的話。

艾琳露出憂傷的神情，望著他欲言又止。

高潛唉了一聲:“得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不然天都亮了。”他大步上前，越過艾琳，“走啊，等我背你?”

“不敢。”艾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緊走幾步，跟上了高潛，高潛隨意地低頭掃了一眼她白皙的雙足。她從草葉花梗上踏過，草葉無聲地低伏，特別而熟悉的花香再次飄進高潛的鼻端。

高潛終於忍不住問出:“艾琳，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艾琳沉默了片刻:“沒有。”

高潛的心裡湧上一片失望，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可是，我總感覺我......”

艾琳揚起臉，凝視著高潛:“你覺得什麽?”

“我......”

“轟！”隨著一聲巨響。 一團紅色的煙霧在營地的上空炸開，接著一個巨大的雙劍相交的金色標志在紅霧中顯現出來，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旗子。

“那是什麽?”高潛吃驚地道。

“希臘佬竟然夜間襲營！”艾琳變了臉色，“這群無信無義的家夥，這是不宣而戰！”

營地的前部已經傳來了喊殺之聲。

艾琳急促地轉身就跑。

高潛一把拉住了她:“你去哪?”

“去拿武器，如果讓他們攻進指揮部，他們就贏了，那會讓他們得到戰神雙倍的祝福。”艾琳急急地道。

“那又如何?”

“黃金英雄選拔賽！你不明白嗎?如果他們得到雙倍的祝福，希臘佬一定會在選拔賽上贏了大多數的名額。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你們智慧女神血脈的，不是不能上陣打仗嗎?你去有什麽用?”高潛的手勁很大，艾琳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總比不去強，你放手啊！”

“為什麽這個什麽遠征隊對你如此重要?”

“因為那關乎我的命運，你這種藐視命運的家夥是不會懂的。放手！”艾琳掙脫不開，一時急了，她抬起了另一隻手，她的手上冒出金色的聖光，向高潛打去。

高潛冷冷地盯著艾琳，艾琳的手在即將接觸到高潛的肩頭時僵住了，她的眼裡湧出了淚水:“別這樣，這是我的最後一次機會。”

高潛微微皺眉，他深吸了一口氣:“我陪你去。”

艾琳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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