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傻子?

　高潛費解地摸著下巴出去了。

　這不是在說自己吧?肯定不是。

　說自己狂嘛，那大概是有一點的。想當年自己除了師父是真心敬重的，就算是精英團的那些清道夫前輩，他也沒覺得就有什麽了不起。更何況他那時還背著個救世主的名頭，不管是真是假，他還真沒把誰放在眼裡過。就算是地獄魔君彼烈，他不也是說動手就動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說他傻?笑話，那一定是個笑話。

　高潛來到洞口左近的一座用芭蕉葉和短枝搭成的棚子裡。黑龍有氣無力地側躺著，那團白光還在傷口處忙忙碌碌，往上面塗著一種棕綠色的像是沼澤蜥蜴的分泌物一樣的粘液。

　“情況怎麽樣?它能活下來嗎?”

　古精靈飛到高潛的肩頭，落下來，然後揪了揪他的臉皮。

　“哦，這就好。”

　和古精靈相處久了，高潛也多少能理解古精靈的意思。比如剛才它揪了他兩下臉皮，意思就是:放心吧，它會好起來的。

　高潛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雨雲一時半會兒還散不去，周圍的空氣悶熱潮濕，就算是他這個半神都覺得不舒服，更何況是那兩個受傷的一人一龍。

　“再耽擱下去，他們的傷勢只會更加惡化。”

　古精靈表示同意。

　可是，季麟斷了胸骨，顯然是不能指望他自己徒步的。

　高潛用手背蹭了蹭短須，暗暗尋思著。

　這段日子他愛上了胡子的觸感，他還打算著今後就這麽留著胡子得了，說不定小姑娘們還更好這一口呢。不過話說回來，不管他什麽樣，林茜都會喜歡。

　“這附近有沒有大家夥?”

　古精靈四下望了望，然後飛了起來。

　幾個小時後，

　高潛用藤蔓做成的繩子牽了一匹黑色的魔角馬，從林子裡走了出來。

　那馬骨瘦如柴，卻比尋常的馬匹還要高大一個馬頭，身形在灰暗的樹影間有些虛實不定，其實只是它身上的黑色毛發有些奇異的反光效果罷了。魔角馬的額頭長著一小簇紫色的毛發，還閃著磷光，看上去像是一隻魔法角，魔角馬也因此得名。

　黑龍發出嗚嗚的聲音，像一條乞食的小狗，掙扎著要站起來。高潛對它搖了搖頭:“別激動，這不是給你吃的。”然後他轉身向天上看。

　貼著樹梢歪歪扭扭地飛來了三隻火紅色的蝠翼龍鳥，看上去像是未脫毛的翼手龍。長長的鳥喙宛如尖刀，張開時可以看到鋒利的牙齒。一團白光在後面驅趕著三隻大鳥，像是驅趕著大象的牧羊犬。

　在來到黑龍養傷的草棚上空後，白光倏地加速，在其中一隻蝠翼龍鳥的鳥頭上點了一下，那隻龍鳥便一頭栽了下來，死了一般，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黑龍的嘴邊。

　黑龍張嘴就想咬，卻似是想起了什麽，畏懼地看了眼高潛，發出嗚嗚聲。

　高潛低笑了一聲:“算你聽話，這隻龍鳥肚子裡裝滿了毒蛇，就是給你準備的，吃吧。不過其他兩隻你可不能吃。”

　那龍鳥幾乎有黑龍的一半大，黑龍興奮地嘶鳴了一聲，一張嘴就將昏過去的龍鳥叼在口中，扭著脖子，甩著腦袋，硬是費力地將龍鳥吞了下去。吃完後，還滿意地在喉嚨中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高潛看著古精靈趕著另外兩隻龍鳥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安頓下來。兩隻龍鳥驚恐地嘶叫著，卻不敢掙扎，也不敢逃跑，像兩隻落地的鵪鶉，將自己塞在巨大的掌形樹葉下，瑟瑟發抖。

　高潛挑了挑眉，他一直覺得古精靈除了長了根嚇人的尖刺外，也沒什麽厲害的。如今看來他倒是小看了這種生物。

　岩洞裡，季麟大汗淋漓，猛地靠在了洞壁上。

　他已經在自己所在位置畫好了一個小型防禦法陣，而且還嵌套了一個攻擊法陣，必要的時候，用自己的血就可以激活。做完了這一切，他也累到了極點，靠著洞壁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朦朧間，他不知怎麽又回到了總部的作戰室。師父站在窗前的光影裡，看不太清身影，但他知道那就是師父。橢圓形的會議桌邊，還坐著有一個高大的黑影，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交叉旗幟的擺件。一側是紅星國旗，另一側是神衛軍的黑底龍翼金盾軍旗。

　“事態很嚴重，我們必須派一個可靠的人前去。”師父的聲音沉穩中透著憂慮。

　“必須搞清楚到底是什麽導致了生命之樹保護罩的萎縮。”這個低沉的聲音，是守狩師叔。

　“在查明事實之前，我們恐怕需要繼續加大對生命之樹的信仰供給。”

　守狩師叔沉吟未答。

　“怎麽?你有顧慮?”

　陰影中的守狩師叔沉默了片刻:“我記得當年大亂初定，精英團中很有一批人極力主張砍了生命之樹，並且說那樹立根不正，你似乎也是讚成砍樹的一員。”

　師父嗤地冷笑了一聲:“如果有選擇，我現在也想砍了那棵樹，可惜時移事易，如今強敵環伺，我們已經離不開它。”

　守狩師叔沉重地歎了口氣:“不錯，強敵環伺。”

　這時師父和師叔都看向季麟的方向。季麟心底猛地一驚，睜開眼睛。

　確實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泛著白色光暈的模糊輪廓，亂糟糟的頭髮，滿臉黑色的胡茬，唯有那雙眼睛亮得令人心驚。他猛地抬起手，揪住了那人的衣領，入手是柔軟的堅韌的質感，這似乎是精靈鞣皮的手藝。

　“你究竟是誰?”季麟拚命地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想做什麽?”

　“睡癔症了?”那人輕松地甩開季麟，“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我們離開這裡。”

　“離開?出什麽事了?敵人追來了?”季麟緊張地扣住了掌心，只要一點血就可以激活法陣，他倉促間布下的法陣雖然簡陋，但是對付一個小隊的敵人，還是很能支撐一段時間的。

　“還沒，不過真如你之前所說，你是被伏擊的話，敵人的地面搜索遲早會找到這裡。所以我們還是盡快離開。”

　“可是我......”季麟略帶遲疑地摸了摸胸口的傷處。神血之子的體格本就比常人要強，更何況大災變後，他們這些血脈濃厚的神血之子都成了半神，那幾根斷掉的肋骨雖然還未複原，但是如果他堅持一下的話......

　季麟撐著洞壁費力地站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們這就離開。”

　“能走嗎?”高潛揉著胡子看著。

　季麟扶著洞壁，皺著眉，抽著冷氣。

　高潛搖了搖頭。說一句請幫忙會死嗎?死鴨子嘴硬的臭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