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和南宮這兩大世家,既然屬於道盟的一份子,為了顧忌顏面問題,就算對付自己也不可能太明目張膽,可是這位東方長老的師尊……
想起典籍上記載的,那位劍主的絕代凶名,守寂真人不由打了個寒顫,冷汗簌簌而下。
多年前,一名盟內德高望重的太上長老,不知因何事觸怒這位劍主。他一句廢話都沒說,單人隻劍殺上那太上長老的老巢,不顧時任盟主的勸住,當著眾多道盟弟子的面,一劍將那太上長老斬殺,形神俱滅,事了拂衣而去,現場無一人敢去阻攔。
完全是人狠話不多的典型啊!
“東方長老,你別激動,先冷靜冷靜,服下療傷的丹藥,慢慢聽老朽說。”
守寂真人擦了擦額間的汗水,繼續道:“其實那孫白,並沒有墳墓留下,所以東方長老你想要去祭拜的……”
“什麽?你們竟任由他的遺體曝屍荒野?!”東方青月直接打斷,斥問道。
很明顯,先前守寂真人讓她冷靜,先吃藥的建議,並沒有得到采納,反而情緒更加激動了,體內氣息越發紊亂。
“不是不是!這怎麽可能呢……”
守寂真人連忙否認,都這種時候了,他怎麽也不會承認這種事,加深對她的刺激。
而那孫白的屍體,早就在事發的當日,和他那名為師徒實為父子的衝玄道人,一同被毀屍滅跡了,自然也未曾留下墳墓安葬。畢竟若是有心人查起,很可能會從屍首上,查出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引發道盟和妖盟的新一輪摩擦。
“……其實這件事,是孫白自己的遺願。他說自己一生向往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想看盡這世間波瀾壯闊的如畫美景,如今就要死了,這個願望是完不成了,所以拜托我們,將他的骨灰撒入長流,代替他完成這個心願。”
不愧是被譽為老狐狸的守寂真人,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便一本正經編出了一段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故事,完美解釋了為何孫白會沒有墳墓。
可現在的問題是,在聽完他這段瞎編出來的故事後,東方青月信以為真,悲傷自責得不能自已,體內氣息更加紊亂起來。
“東方長老,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啊,還是先吃點藥冷靜冷靜吧。”守寂真人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連忙出聲善意提醒道。
所以說,有時候謊話編得太好,也是種過錯啊。
見東方青月沒有反應,他決定直接拋出殺手鐧了:
“東方長老,你就算不考慮自己的身體,也要想一想已經逝世的孫白啊,他一定不希望見到你如今這樣!”
以前一直久居劍峰,隻知習劍,從未涉足過外界,也沒喝過心靈雞湯的東方青月,被這碗心靈雞湯一灌,整個人頓時醒悟了過來。
孫白他不惜以性命為大家,拚命將我救下,我怎麽能夠辜負他的一番心意?這不是作賤他的無私付出,讓他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了?我東方青月豈不是不仁不義之徒!
我的命既然是他給的,那一定得好好珍惜,這樣才對得起他的拯救!
想通了這一點,她連忙從儲物納戒中拿出療傷丹藥,直接盤膝坐下,開始療傷穩定體內的紊亂氣息。
而一旁,守寂真人雖然完美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內心依舊很是惶恐不安。
他覺得自己無意中發掘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孫白與執劍長老的關系,果然非同一般,一提到他的名字,就要先前情緒激動的東方青月冷靜了下來。
要是這樁醜聞傳出去,足以驚動整個道盟,讓東方和南宮這兩大世家蒙羞至極。
那我現在知曉了這個秘密,不會被滅口吧?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守寂真人就很是不安,以那些世家的行事風格,還真很有這種可能。
……
……
入夜。
晚風吹拂,漆黑的夜幕上無星無月。
穿著一身純白喪服,披麻戴孝的東方青月,腰間的本命神劍出鞘,以此作為工具,在青石板上雕刻著。
石屑紛飛間,一行鐵畫銀鉤的蒼勁碑文躍然於上——
“孫白衣冠塚”!
將刻好的衣冠塚石碑立於墳前,她咬破手指,以東方家的珍稀靈血為顏料,神情肅穆而悲傷,一筆一劃莊重為碑文上色。
在這墓中,葬著他當初遺落的外套,所以是為衣冠塚。
做完這一切後,東方青月將佩劍插於一旁地面,對著眼前剛立好的衣冠塚,緩緩跪下。
拿出先前便以備好的香燭紙錢,她長跪於衣冠塚前,為那因救自己而逝世的孫白大恩人,進行送葬悼念。
這也是她,現今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情了。
“在我離山之前,師尊便曾教誨過,說我久居深山不通世故,此行入世遊歷,諸多雜念,自當以一劍斬之;萬般行事,只需問心無愧即可。可是,我現在做不到,因為我有愧與你……”
“若不是我,你根本不會死,應該死的是我才對,是我害了你。”
“明明是我以執劍長老的身份,用劍架在你脖子上,強逼你來為我帶路,你應該怨恨我才對。可那時明明已經逃走的你,為什麽又要返回來救我,就算明知使用禁術的代價是你的生命……”
“你逃走不久好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為什麽?”
兩行清淚,順著絕美面頰滑落。
寒涼晚風中,傳來哽咽不清的質問聲。
搖曳的燭光下,眼眶通紅滿臉淚水的東方青月抬起頭來,凝望著眼前的衣冠塚:
“當日,我想報答這份救命之恩,於是讓你自己提要求,可你對於那些珍稀丹藥強大法寶都毫不在意,最後提出的要求,就是讓我以後多笑一笑。”
“當時的我不懂,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現在終於明白,那時的你,肯定知道自己已經命不久矣,才會如此無欲無求吧,轉而讓我學會笑對一切。”
“你安心去吧,作為你最後的心願,我東方青月永銘於心,絕不忘卻!”
衣冠塚前,無邊夜幕下,滿臉淚水的她,對著眼前的墓碑,嘴角拉扯出一個悲傷的幅度,作為這份承諾的回應。
笑著落淚。
“啊欠!”
正抱著女兒,愜意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的寧夜,疑惑地揉了揉鼻子,心想難道有人念叨著自己不成,怎麽總是打啊欠呢。
“爸爸你沒事吧?”
女兒轉過頭來,緊張兮兮地關懷道。
寧夜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笑著寬慰道:“小憐放心好了,爸爸沒事的,剛剛是有漂亮的大姐姐在念叨著爸爸呢。”
小蘿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張嘴問道:“爸爸你又要禍害無知少女了麽?”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禍害無知少女”這句話,是小蘿莉最近剛從楚然叔叔那裡學來的,雖然搞不懂什麽意思,還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正好拿出來活學活用。
寧夜一臉黑線,恨不得抓起一旁的遙控器,直接將楚然的嘴給徹底堵了。
這一天天的,到處給小孩子灌輸什麽齷蹉思想,自己單純可愛的女兒,都要被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