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許師走出王庭,戲志才遂從琉璃屏風後現身。
“戲丞覺得如何?”女豪問道。
“不似作假。”戲志才答道:“此去關首,必有奇遇。”
“言下之意,許師當真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女豪猶不信。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不過是去大震關繞了個圈,怎會生出如此劇變。
話說,豈止是繞了一個圈。
“當是如此。”戲志才言道:“只需她與女豪同上隴山,不再暗地蠱惑鍾羌。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並不重要。”
“戲丞言之有理。”女豪歎道:“許師心懷宿怨,如何肯輕易放下。隻怕忍辱負重,陰懷不軌。若一時不查,釀成大禍。反倒不美。”
“若真如此,藏得一時,難藏一世。”戲志才笑道:“只需入了大震關中,若真有異心,插翅難逃。”
女豪聞弦歌而知雅意:“敢問戲丞,大震關中,有何玄機。”
“哦?”不料被女豪抓住把柄,戲志才撫掌大笑:“大震關鐵壁銅牆,固若金湯,大有玄機!”
時下,燒當羌亦“以族為姓”。單稱“燒氏”、“當氏”,以念先祖。後融入漢族,世代相傳。
阿素,姓當。全名:當素。小姑全名:當昔。二人皆是燒當羌豪帥至親。本欲與鍾存結親,卻陰差陽錯,同為媵妾。與女豪同登大震關。
女豪此舉,乃為瓦解燒當羌與雜羌聯盟。行反間計也。試想,得知燒當亦與薊王結親,三十六部雜羌當作何想。
劉備將女豪置於關首,亦有考慮。待他重回洛陽,有女豪坐鎮關首,令出長史蓋勳與右從事中郎傅燮、左從事中郎毛d等人之手,羌人自當遵從,斷不會有差池。
洛陽有賈詡手書送到。言,以二兌五,為陛下鑄四出文錢。
稍作思量,劉備這便醒悟。
文和妙計。
隴右及西域,苦無銅錢。雖有貲庫維系,然若突遭變故,羌人踴躍擠兌。一旦無法兌現,威信掃地。貲庫信譽,蕩然無存。再行反客為主,羌人必不會輕信。故不動聲色,將“貨幣黑洞”悄悄補全。乃是上上之策。
開山采銅,何其艱難。成本高居,遠不如舊幣新鑄,省時省力。只需配比得當,匠人用心,天公作美,當足可獲利三十億錢。
甚好,甚好。
年後,西域亦有上計書文送達。
都護府下轄:伊吾、高昌、柳中、烏壘、渠犁、楨中、它乾、伊循、金蒲、疏勒,計十城。所轄民眾,五萬余戶,三十萬口。辟田二百五十余萬畝。納糧一千二百五十余萬石。收取田賦四十余萬石。放債五十六國,大錢五億六千余萬。市租關稅,貿易往來,獲利百余萬貴霜金幣。折大錢七千二百余萬。不過是都護府一家所得,試想還有五十五國。後世估算,每年有一億枚貴霜金幣,流入大漢。此言非虛。
不出數年,西域都護府,非但自食其力,當足可反哺隴右。
金蒲城,乃車師後部王庭。“始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乃以恭為戊己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
疏勒城,非在疏勒國。而是車師境內一座城池。毗鄰金蒲城。位於白山北麓,傍臨深澗,地勢險要,扼守南北通道。今漢初年,匈奴征西域時,耿恭即孤軍堅守於此城。
這場敵我懸殊,以數百敵數萬,歷時九個月的疏勒城保衛戰,可謂慘烈無比。
匈奴人在圍城初,便截斷水源。耿恭部在缺水之下,甚至“笮馬糞汁而飲之”,斷糧後便煮皮甲及弓弦獸筋充饑。數月之後,士兵“衣屨穿決,形容枯槁”,卻無人怨言。
戰至最後,漢旗不倒。孤城猶在,寸土未失。被馳援漢軍接出疏勒城時,耿恭所部只剩二十六勇士。再抵玉門關,惜存十三人。青史留名者有:耿恭、范羌、石修、張封。
時人以為,耿恭守疏勒,“節過蘇武”。中郎將鄭重在玉門關迎候耿恭,親自為耿恭及其部眾“洗沐易衣冠”,並慨言,處“萬死無一生之望”,“恭之節義,古今未有”。
《後漢書》范曄,悉耿恭事跡,“喟然不覺涕之無從”,以“義重於生”為其蓋棺定論。
這便是我煌煌天漢。
都護府重築金蒲、疏勒二城,開荒屯守,其意不言而喻。
比起漢初人單力薄。劉備之都護府,城外田連阡陌,城內鱗次櫛比。兵精將猛,裹糧坐甲。亦不可同日而語。
劉備深知。就封建時代的局限性而言。再好的政策,亦無從解決封建皇朝由盛及衰,二百年輪替之循環。
一句話,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以後世觀點來看。封建王朝的輪替,皆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不匹配。與制度無關。制度超前,如王莽。仍難免覆滅。不解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封建王朝永遠走不出殺丁減口,不斷輪替的怪圈。
如前所說。土地作為封建時代最珍貴的資產。必然會被大量囤積。當大量土地被極少數人兼並,自耕農紛紛破產,成為佃戶,乃至淪為流民、流寇時。便是大亂之始。 戰亂之後,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殺丁減口,先前被兼並的良田,又成無主之地。被用來休養生息。再過一、二百年,土地重又被並,人多而地少。食不果腹,鋌而走險。
如此循環。
自漢以後,再無朝代能挺過三百年。便是此因。
有沒有解決之道。
有,種田。
用後世的話說,“不斷將共同利益的蛋糕做大”。
與此同時,再盡量稀釋土地的價值。推進科技與認知的不斷進步。以求,出生與死亡,達成相對平衡。那時,若還能吃飽飯,劉備當真可以松一口氣了。
種田難麽?不難啊。十三州種完,往西、往南、往東,四面開花。又有何難。萬一找到新大陸,尋著馬鈴薯、紅薯、玉米之類的高產作物,吃飯問題迎刃而解。
不急。先把大漢十三州種完。
互相攙扶著,走出浴室。
迪麗婭和阿希瓦婭,相視一笑。陪主人沐浴,比圍獵冰谷巨熊還費勁。
“主人,這次種給了誰?”迪麗婭悄聲問道。
阿希瓦婭小聲答道:“還是安娜塔西婭。”
“看來。主人十分想跟高等女祭司,延續血脈呢。”迪麗婭籲了口氣。
阿希瓦婭輕輕點頭:“高等女祭司是我族無與倫比的智者。智慧,往往比武技更難得。”
迪麗婭又道:“在我看來,主人對安娜塔西婭,還有一種無法描述的征服欲。”
“說的也是。”阿希瓦婭若有所悟:“因為神性?”
“嗯,或許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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