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四月,綠樹萌萌,桃李花開,正是一年最好光景。然林衝這封信發來中原時候,彼處已經兵戈四起。緊張的氣氛蔓延至整個山東之地,陸謙大軍依舊停留濟南府。可源源不斷地軍需已經從後方轉運到了濟州。
鄔梨不願意再在濟南盤轉,他覺得甚沒意思。“這陸王爺非是聖人降世,如此的一套忒虛偽,這般還乾的鳥強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搶得金銀綾羅,要那嬌娘暖腳,才是爽利,梁山軍這般田虎軍根本學不來。別的且不說,就一個軍紀,依田虎軍換到梁山軍這一套,上上下下全都砍了腦袋恐都沒幾個冤枉的。
兩軍的根腳就不一樣,何必強求。“可憐梁山泊這般真仁義,名聲在河東也依舊毀譽參半。”那些個文人士大夫個個都恨不得舉著成桶的墨汁向他們身上潑髒抹黑。
這梁山軍陸大王走的是‘仁義’,梁山軍的名聲在齊魯也的確很好,這幾日子他走訪打轉,就沒聽過幾個人說起梁山軍的不是來。而且那些個不是也多集中在被他們砍殺的士紳讀書人身上。
鄔梨半點不覺得意外。
人都是講現實的,這些人在梁山軍之下交的稅少了,得到的好處多了,很多人甚至都分到了公田,雖然那只是公田。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沒有人會拿了好處還張口罵人的。
在鄔梨的眼中,梁山軍在齊魯的統治根基雖然還有薄弱,這卻是真正的生根發芽。不像田虎軍在河東,看似也奪取了不少軍州,實則就佔據了一個城池也。梁山軍這卻是穩扎穩打,只要這般的持續去,只需兩三年光景,齊魯之地的民人恐就隻知有齊王,不知趙天子了。
這就像鄔梨與范權就十分的不對眼,原因何在?就是因為二人都是田虎之外戚。這正宮娘娘與小三間,豈能有和平相處者?一切皆利益之爭,於民心人心也是這般。
可惜,田虎學不來這套。便是他鄔梨本人也受不得如此的約束。有這般條條框框,他直做個善良百姓就是,乾甚這殺頭買賣?
是以,鄔梨就放棄了。
“兩邊的根腳不一,非是俺舍不得下力。”而是他知曉這田虎軍上下為人,再多的氣力也是南轅北轍。這梁山軍能為田虎軍所吸收的,叵耐便是五軍都督府與內閣六部,剪掉了樞密院,剪掉了三省,如此大權就具操於齊王一人之手。這般官職構建,陸謙不愧是打官場廝混過的,恁地有見識。
如此鄔梨依舊不回河東,田虎麾下有的是猛將,不少他一個。他離開齊魯要轉去河北,為那田虎流傳此地探個前路。
陸謙如此就再送他一個人情,“我這兄弟姓楊名林,江湖綽號錦豹子,早年在河北地界廝混,多次往北地販得良馬。貴使河北,可與之同往。”
這不是在招攬鄔梨,而是為了叫田虎對河北不再那麽陌生。最終目的就是消耗掉河北現有的力量,給童貫尋找些麻煩。
自從西軍兵分兩路殺奔河東、荊湖,童貫也驅兵一路,壓倒了棣城城外。
那領兵之人乃是酆美。當初這廝連同畢勝等人一同隨高俅征討梁山,結果被梁山軍各個擊破,那和蔡鎮的最後一戰裡,丘嶽、周昂敗亡,梅展、畢勝被俘,只有他和王文德逃出生天。現下王文德在東京留守劉韐麾下效力,酆美卻重新歸入童貫帳下。手中沒有了楊可世、楊可勝兄弟的童貫,待酆美也更看重了幾分。
如今酆美引兵五千壓倒了棣州,李從吉引兵一萬壓到了高唐,童貫派出這兩股兵馬來顯然都是為了牽製陸謙,但他無疑是成功了。
數日後,大名府城中。青草蛇李四的渾家在櫃房裡坐地,簾兒掀動,見有二人鑽將入來,同聲唱喏。再看,那兩人已經將頭頂范陽氈笠摘下,那一個是錦豹子楊林,另一個虎背熊腰看著不俗,李氏卻是不認的。
二人全是路人裝扮,手拿木棒,腰掛樸刀,肩背包裹。李氏‘哎呦’一聲,面上做喜,忙迎將向前,先向楊林做禮道:“伯伯別來無恙,今天怎地來到大名府?這位好漢又是何人?”
楊林說道:“弟妹休要多問,隻管做自家兄弟看待。”
李氏聽了好不歡喜,隻以為是又一位要投奔齊魯的江湖好漢,引了楊、鄔二人向內裡來。
李四聽得消息已經上前,雙方見面,如親人相逢,好不愉快。同在屋裡坐定,店中小二已經上的酒菜來。楊林如此將鄔梨與李四做了介紹,李四聽了連笑著道:“這個容易。十日之內,小人定將河北禁軍布防圖拿來於貴使相看。”
後者聽了大喜,連聲拜謝,他雖為陸謙說的心動,卻也擔憂河北這陌生環境。李四聽得直放笑,“這河北官軍早就如埋地百年的棺材,稀爛如泥。貴使勿憂。俺有一法,可解貴軍憂愁。”這可是諜報司群策群力才想出的妙法,李四如此如此娓娓道來,叫鄔梨聽得大喜過望。“好計,好計,恁地高明。”
李四笑笑,做謙虛狀:“雕蟲小技,不值得貴使謬讚。”這計策說來簡單,便是叫田虎處先撥派一些精乾人,分投河北四地的大城,煽風點火,尋機取勢。再派若乾弟兄,往幾個要害處潛伏著,以為接應。如此自可四方八面,盡得其力,一朝發起,震動河北。他日田虎引兵入河北,還不是如魚得水
鄔梨晚上入睡時,眼前仍浮現一副掌櫃打扮的李四,歎道:“這位兄弟真乃奇才!梁山泊人才真就這般的繁多,如此人物竟隻做的細作勾當。”
李四如此,為田虎日後的河北之旅真節省了好大力氣。這卻是後話不提。
視線轉回陸謙。在楊林伴著鄔梨北上之後,他就徹底的將這事兒做了一了結。田虎那廝再該死現下也是梁山軍的盟友。
必要時候GG都能二次合作,就別提現在田虎在河東做的那些勾當了。但陸謙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他現在的重心可不在河北。不然他早就殺奔大名府了。
事實上,就在鄔梨與楊林結伴前往河北的時候,陸謙已經命盧俊義提一支騎兵殺進了應天府。
盧俊義就最愛這引著騎兵狂飆突進的感覺。
所部雖隻一千人,卻視應天府上萬守軍和過萬民勇為無物。應天知府汪伯彥聽聞,派出兵馬就前來圍殺,則被盧俊義左衝右突,殺得大敗。
上萬人亂成一團,盧俊義也只是引百騎穿插了兩個來回,身後的主力再適時撲下,宋軍雖眾,卻直若一群待宰豬羊。一個個若無頭蒼蠅,隻揀無人處奔命。
那壁廂主將,一武官率同二三十名騎兵,擁護了一官人,向西南角逃走。突然擁出一叢兵馬,照耀著風前飄出的一面大旗,白字藍底,大書著一個‘姚’字。一員猛將,高騎駿馬,手揮長槍,抖動槍纓,迎面將來,大喊著:“賊將那裡走?”
官人身著大紅戰袍,身不披甲,於戰陣中特地顯明。不敢接戰姚政,是掉馬便向斜刺裡奔去。便是先前武官,也棄了眾人,緊隨主將後面。那時,早有幾十枝箭,由陣裡向逃將射去。那武官好運的未中一矢,主官肩上則中了一箭,翻身滾下鞍來,卻又抓了韁繩,爬了上去。如實有股狠勁。這時,隨同上陣來的欒君實,正追殘兵,奔到這裡,本待要擒那落膽的武官得個功勞,現見主將中箭,哪裡再肯讓他跑去,兩腿一夾馬腹,奔上前一程,趕到近邊,得看親切,舉起大槍,橫空一揮,將他連肩帶臂砍落馬下。跳了馬去割了首級,回向大纛旗邊來。
嶽飛隻晚來了一步。望著洋洋得意的欒君實,好不氣惱。後者自詡為梁山泊子弟,如今且不得陸謙最為看中,這平日裡即最愛與嶽飛較功。
經此一敗,那應天守軍是再也不敢輕易出城,知府汪伯彥一味向東京發信求援。額,還是補充一下那死掉的紅袍姓名,這人姓杜名充,為京東西路防禦使。素以知兵自詡,言:帥臣不得坐運帷幄,當以冒矢石為事。以為自個是韓信。
如此杜充一戰而沒,應天府吃緊,東京留守劉韐卻只能坐而不救。
實乃其當務之急只是守衛東京城,那應天府在趙佶西遷之時,就已經被戰略放棄了。雖然那時趙宋的南京,雖然那應天府素有天下之腰的稱呼:襟帶河濟,屏蔽淮徐,自古爭在中原,未有不以商丘為腰膂之地。
而趙宋在開封落都,應天更成為了據江淮之上遊,為汴洛之後勁的重鎮,“南控江淮,北臨河濟,彭城居其左,汴京建於右,形勝聯絡,足以保障東南,襟喉關陝,為大河南北之要道”。可這一切是慘淡的現實面前,都變得形同虛設。
宋廷沒兵了,也沒足夠的錢糧迅速招練兵勇以據守。
後者是宋室的龍興之地啊,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時候,時任殿前都點檢、兼宋州歸德軍節度使。因其藩鎮在“宋州”,遂以“宋”為國號,建立宋朝。又因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宋州為大火星房心分野之地,故宋朝又自稱“炎宋”。
是趙氏的宗廟社稷所在,又毗鄰汴河水道,系為天下繁華之所。及到趙佶登基時候,隻城內所居男丁就有十六萬,算上那客居之人,丁口怕不下二十萬。總人口百萬是不到,六七八十萬卻有可能。
如此重地,卻就只能這般得過且過。
陸謙攻殺彼此,目的很單純,不為錢糧,隻為“毀”掉宋室宗廟。
那趙匡胤在北宋建立後,在歸德建趙家原廟為聖祖殿。宋真宗下詔升應天府為南京,建行宮正殿,以歸德為名,稱“歸德殿”,以聖祖殿為鴻慶宮。奉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像,侍於聖祖殿之側,名神禦殿,又名三聖殿,為趙宋的原廟。
陸謙當然不會真的把這些給一把火燒了,可只要他能踏進鴻慶宮,呵呵,那樂子就大了。
此舉說來很唯心。然此一時彼一時也。
這北宋時期的人又非兔子時代,更非漢元帝劉奭那個把挖祖墳當樂子的缺心眼,對祖宗很是很虔誠的。至少社會傳統如此。拿下應天府至少會大大減滅一下趙宋的威風。自從十幾萬西軍東來,這中原宋室聲威大振,可不是好現象。
陸謙如是提議這般,無論是魯智深、秦明,還是宗澤、聞煥章、趙明誠等人,都是群體相應,深以為然。
“京畿之軍重在東京,應天府空虛,正可趁虛而入。”
“奪了應天府,哥哥可刨了趙皇帝的根兒了。那鳥皇帝沒有皇帝命,盡用奸臣狗官, 天下治的亂糟糟,正好把皇帝讓給哥哥來坐。”李逵說的更直白。
可不能否認,鐵牛的前半段話也正代表著不少人的思想。
如此的,陸謙就起兵前來應天府,後者的知府姓名喚作汪伯彥,總是給陸謙一股熟悉感。但具體到這人做了甚事,他卻又不知道了。
但看收集來的資料顯示,這人官運倒是亨通的很。崇寧二年菜考中進士,初授成安主簿,至今不如官場才十四載,就從一芝麻大小官變成了眼下的應天知府了。雖說他這知府是走馬換將得來,大半被人丟了黑鍋,但十四年裡從一小科員走到省級幹部,也是牛掰。
這人歷任中奉大夫、開府司儀曹事、軍器少監等職,在任職期間先後受到趙佶的召見和賞識。梁山軍崛起後,他撰寫了上呈趙佶,因切合帝意被任命為直龍圖閣,知陳州。而後在去歲冬季裡,被再拔為應天知府。
那所謂陸謙也見了,結合時間,必須說還是有點見底。他認為梁山泊擁地勢之利,滅賊非可急於一時。主張穩扎穩打,先立硬寨於水泊緊要處,再集結兵馬於後,第一要務是隔絕水泊內外。
彼時何灌還未敗,這汪伯彥倒也有點能耐。
但陸謙剛對之起了興趣,就聽鬼臉兒使人來報,那汪伯彥棄了應天城池,逃亡不知去向。
陸謙急進兵攻城,一鼓而下。
只是應天府城池好下,宋廷的面皮卻難破。顯然,他錯估了某些人的無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