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東阿縣的都頭急匆匆趕來報告。“楊團練,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卻是那都頭手下人發覺了汶水岸畔的凌亂腳印,判斷出梁山人馬已經乘船東進了。
楊志聽了後唬了一跳。作為此次征剿的官軍高層,他自然曉得官軍的行進路線,這梁山的主力人馬怕不是去懟黨世雄了吧?
要說楊志心裡頭對黨世雄感官如何,那必須是半點好漢也欠奉的。他堂堂濟州府團練使,在黨世雄手下屁大的權力都沒,完全是當一帳前牙將來使喚,這叫楊志如何能忍的下?
這一戰最好的結果就是黨世雄吃個大虧,而他楊志能賺個大便宜,如此方能在上官面前露臉。
但楊志是個理智的人,YY傷身又傷神的道理他是懂得的。所以他擔憂起了黨世雄,如果黨世雄所率的大軍主力遭了秧,他這一波人又能當的何用?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現在該怎麽辦。
楊志把武松和朱仝招呼來,將消息告知他們。武松立刻就開口道:“楊團練,既然已知曉梁山賊向東而去,我部何不急追去?”就在昨夜,武松身邊的張聰再度與梁山密探接頭,給武松帶來了一個口訊。明日如果楊志強攻梁山驛,陸謙望武松能夠手下留情。除此之外,隻管盡心。
是以現下的武松,就憑著本心說話來,既然知道梁山人馬向東了,那就去追麽。這可是沒半點的陰謀詭計,人武二的腦筋就這麽大。從來沒接觸過兵仗的武松,這是他最直接的反應。如此還避開了梁山驛,一舉兩得。
朱仝卻不讚同,常年就任都頭的他,腦子動的顯然比武松多。但朱仝的腦筋與軍事還差了不少檔位,他潛意思裡覺得武松的提議並非妥當,可是他要自己提出一個妥當的建議來,那卻又啞口無言,無計可施。
楊志眼睛裡閃過一道‘就知道是這般’的神光來。作為一個將門子弟,哪怕是一介沒落的將門子弟,楊志不僅有將門子弟的驕傲,他還有祖宗傳下來的真才實學。
作為一名將軍,弓馬武藝只是其一。統軍作戰,更重要的是腦子裡的經驗。這經驗積累多了,便就有了經驗之談。
可不是誰都有孫武、吳起那樣的文采的,就算是到了北宋,領兵作戰的武夫大字只能識得一籮筐或是還不滿一籮筐的事兒,也比比皆是。這些人傳給後人子弟的經驗之談,就沒甚文采了。但裡頭的每一句話卻又都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楊志家族中最最寶貴的就是三卷記述了祖宗‘經驗之談’的書卷,這是真正的傳家寶。與它相比,所謂的祖傳寶刀也不過是個死物罷了。那才是楊家最有價值的東西,也是楊家未來能夠鹹魚翻身的依仗。
這個時候楊志當然不會去強攻梁山驛,也更不會向東去汶水邊尋找主力。反正黨世雄有五千兵在手,內中還有兩千禁軍精銳,就是敗上一場,也只是小挫罷了,頂多退回鄆城縣去重整旗鼓麽。現如今,他部最最應該做的就是尋一塊好地界,安營扎寨,屯兵固守。
如此既能給出擊的梁山人馬以牽製,還能叫他們一乾人在黨世雄面前不落話柄。
楊志此言一出,武松第一個讚同,朱仝與東阿縣都頭也盡做依附。
上千土勇匯合一處,連帶著三二百民壯,轉頭離開了梁山驛,在不遠處尋到了一處土崗,便就此駐扎了下來。
就在他們安營扎寨的時候,陸謙帶領著大部隊已經在向著梁山驛折返回來。半道上還遇到一處稀罕事,
前頭船隊看到幾個農民在岸邊招手,就派去一條小船去打探。結果小船帶回來了三個筋疲力盡的俘虜。其中有一個還是禁軍士卒! 這三人好不容易逃脫生天,就可著勁的往遠處逃,結果沒幾裡地,就累得不行了。到路旁村落裡敲開一戶人家柴門,索要冷水,還有吃食。那戶人家卻是得過梁山好處的。他們村名叫大李莊,村中大戶當初參與了梁山驛算計梁山人馬那一戰。事後人被梁山清算,村莊裡的貧民佃戶人人都分潤了好處,特別是這戶人家。他家五年前向那李大戶人家借了兩貫錢,就此是再也償還不淨。一戶本還能有溫飽的人家,眼看著就要典當僅有的田地。而就是這時候,梁山放的一把火,叫這戶人家就此脫掉了鐵鐐枷鎖。那漢子心裡不知道有多感激梁山!
民心的積攢,人心的依附,就是如此。不需要每每都如唐伍那般報的家仇血恨,只是如這漢子一樣,就足可以賺到無盡的感激了。
三言兩語從一土勇口中問出了因由,曉得官軍大敗,漢子便不再害怕,與兩個兒子還有婆娘一起發作,拿起棍棒將那三人盡數的打翻,捆綁起來送到汶水邊,果然是等到了梁山泊的船隻。
這消息傳到陸謙的耳中,叫他甚是高興。特意遣人送了兩石米一貫錢與那戶人家,以作感謝。是的,感謝,不是賞賜。
說真的,這事兒給陸謙的激勵不小。這叫他看到了民心,看到了民意。
人心果真是肉長的。 梁山泊替天行道,那對他們都是友愛的,這老百姓自然也會愛戴梁山。
待時間再長一些,梁山的根基再深厚一些,陸謙未嘗不能走農村包圍城市路線。
不過現在,這還就是一遐想。
當大批的船舶出現在梁山驛河段的時候,楊志的臉色是很難看的,後者回來的也太早。不過當楊志看到大批從船上下來的梁山賊寇,一個個穿著是宋軍甲衣的時候,他的面色就不止是難堪了。
“這,這……”就是武松都張口結舌了。他都不敢想梁山人馬會取得這麽大的勝利,竟然繳獲了如此多的官軍兵甲。整個官軍主力才有幾個啊?死了這麽多,莫不是黨世雄部都被整個擊潰了?
兩個梁山營頭半點休息都未做,就直向著楊志營寨湧來。此刻已近黃昏,赤紅色的夕陽把萬道紅光照撒大地。
“營寨中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看看這賊配軍是誰?”
一個木杆在梁山軍前被豎立起,上面吊著一具屍體,那屍體臉上的血跡、灰塵已經被清洗掉,熟銅甲看的清明,可不正是那濟州兵馬都監黨世雄麽!
楊志箭法可是不俗,眼神好著呢,一眼就瞧個分明。整個人如遭雷殛。
“啊呀,我那爺。這不是那州府的都監相公麽?”武松高聲叫道。那聲音中飽含了無盡的震驚和錯愕,這卻是無有半點虛假的,武松現在真真是驚奇的很。那梁山人馬打敗了黨世雄他能接受,可這一戰卻殺了黨世雄,那就是驚悸了。只是武松的聲音似乎過於洪亮,都已經傳遍半個營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