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內,姚古府邸。
時值傍晚,天色昏暗,府邸中已燃起了燈燭。
書房裡,姚古此刻靠坐在圈椅當中,手裡正捧著書卷在看。
外面時不時傳來的喊殺聲,並沒有讓他感到慌亂。
這幾日裡梁山賊攻打的勤快,但每天到了夜晚,必要歇息。如今已經臨近尾聲了。
加固後的襄陽城牆甚是給力,且又有不停地修補,被火炮連日轟炸,亦不見倒塌。如此城外的敵軍如何能破城?
襄陽城中,守軍兩萬余,武器齊備,糧食水源儲備充足,便是被大軍圍堵個一年半載,亦不能給襄陽城帶來一絲不便。
有著如此強大的防禦,也難怪姚古此刻這般鎮定了。
對比外頭的攻殺,他更關心的是城內的變動。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支軍隊就是他拉起來的,手下大小軍將他皆知根知底,一些人神態的變化是瞞不住有心人的。
可他同樣是投鼠忌器,因為他並無真憑實據,一旦抓人定會叫本就浮動的軍心變得更是震蕩。他要顧忌影響。
再則就是,這些人皆是領兵之人,手下多有心腹廣植軍中,一旦驚了他們,可就大事不妙了。
姚古是心煩意亂,只能捧起書來,才勉強壓製住如亂麻一般的心思。
“放!”只見城牆上一聲號令。
“噗噗”聲連綿不覺,箭矢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直如驟雨。射入城下木簰上,發出一陣入肉一般的聲音。
二十丈寬的護城河,威力自然非同一般。像尋常城壕那樣以壕橋貫通,那顯然是不成的。梁山軍用的是軍漢大腿粗細的原木並列而成的大木排,蓋壓在乾柴和草束之上。其上再覆蓋以沙土袋,因為這能防止城頭上的火箭、火彈之類的。同時也叫這‘地面’更加堅實。
如此,箭矢射落下來,可不就有了這種入肉聲音了麽。
當夜幕徹底降臨,余燼嫋嫋,‘地面’上尚有點點火光在燃燒。
“梁山軍在城下作甚?”站城樓上,望著下面的情形,張瓊臉色很不好看。
梁山軍將好幾個洞子送到城牆下,對著城下好一陣的搗騰。城上是用弩箭射,用礌石砸,甚是潑上火油,卻卵用都沒。梁山軍早防著這一點的。
洞子的結構是鐵架,上頭橫的有鐵板,鐵板上面棚著大腿粗細的圓木,再上面蓋著牛皮,最後再加上一層爛稀泥。
故而弩箭礌石都不怕。至於小小的火箭就更是拂面吹來的楊柳風,半點用兒都沒。
“不知道。”城頭上一指揮使看著城下的洞子,也是不解的很,不知道梁山軍這是在發甚瘋。
沒人知道一箱箱的藥子已經被放進了城牆根下的窟窿裡。
一切就等時機到來。陸謙敲定的時間是子夜凌晨,距離現在還有不斷地一段時間。
但是,城上的守軍不知道歸不知道,他們卻是有一個很樸質的觀點,敵人要做的,就是他們要破壞的。
就是姚古聽聞消息後,看著城下的幾個洞子,心中也隱隱泛著嘀咕,冥冥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叫人連連潑下火油,並投下一捆捆的乾柴,大火將盾車整個都包裹了起來。可是梁山軍的反應也很快,他們揚起一桶桶的沙土,輕易地就把大火給“澆”滅了。
這種洞子從城腳一直通到城壕對岸。
“他們這是要作甚?”靠著牆腳掘土麽?姚古覺得沒這麽簡單。但他實想不出梁山軍要作甚?
他早就叫人在城牆內裡立下大缸,梁山軍若是想搞甚個地道工程,他必然會叫城外的梁山軍品嘗到失敗的滋味。
縱然這一段城牆都是多日來被城外的火炮連連轟擊處。
信心十足的姚古根本沒想到不久後的遭遇,因為這個對眼下時代的人來說,太不可思議。便是梁山軍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陸謙這般舉動究竟能否如意,他們根本沒看過梁山泊裡的試驗場面。
轟轟的炮彈不足的打向城池,偶爾一兩顆炮彈甚至還會從牆面上凋落在洞子上。姚古人已經離開了城頭,梁山軍的這種火器十分的厲害,當你看到炮彈來襲的時候,要躲已經不及了。即使它看著十分的緩慢。
那真是像足了砲石。
守軍根本想不明白梁山軍的進攻方式,那瘋了一樣的攻擊一陣,在姚古下城後便戛然而止。
對於爆破全然沒半點遐想的守軍根本對此沒有太多警惕。
“大王,時辰已到,就請下令吧!”負責此事的陶宗旺親自在陸謙面前稟報的說著。這次進攻襄陽城,陸謙志在必得,故而尋來了土木作業經驗豐富的陶宗旺領隊。
陸謙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大城,沒有說話,卻做出一個動作!
點火!
時間已經到了,沒什麽事兒能阻止他。
這一聲令下後,高聳的襄陽城牆會轟然倒塌,鐵打的襄陽城被徹底扯破了口子。梁山軍並不需要立刻攻佔全城,他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全殲襄陽守軍。
“臣遵旨。”陶宗旺立刻應著。
這時,城上的守軍,突然發現,一批梁山軍正從洞子裡向外快速撤離。
守在城頭的張瓊潛意識裡就覺得不對,但他就是想不明白是甚。這種無力感叫他滿臉的鐵青,眼睜睜的看著梁山軍撤退下去,明知道他們在打鬼主意,卻就是想不明白,這真是憋屈死了。張瓊只能叫人弓弩攢射去,但纏繞在內心裡的不祥之感卻久久不能消散,低聲自問:“梁山賊這是作甚個陰謀詭計?”
而此時的洞子內,一條上百米的火繩,已經被人點燃。火繩劈啪的燃燒著,以著一種均勻的速度向城牆腳下延伸去。
足足四條洞子撘成的通道,上百人從裡頭跑出來。
“轟!轟轟……”連連暴起的巨響震天動地,四朵巨大的蘑菇雲出現,四射濺起的塵土將天上的月牙都給遮蔽,城西這兒本就被轟炸的傷痕累累的城牆,在漫天沙塵碎石中轟然倒下,襄陽城西側的城牆上出現了三處大小不一的缺口。
至於為什麽是三處而不是四處,蓋是因為有兩條洞子相接的太近,爆炸後中間的城牆整個倒塌下來了。
天地間一片寂靜,便是親眼見過許多次爆破的陸謙自己都覺得有那麽片刻恍惚。這可是地球上的第一次爆破,千百年後的歷史書上,必然會有今日的一筆。
左右一看,只見一片軍將都是目瞪口呆,那袁朗手裡的鋼撾都掉地上了;歷來偉岸的許貫忠,也不知覺的張大了嘴巴;一臉橫肉的黑旋風,面上肌肉抽抽的更直若裝了電動小馬達。
“擊鼓,出擊!此時不破賊宋,更待何時?”
這時,周圍的文武紛紛回過神來,紛紛附和。
埋伏在一裡外的梁山軍,聽到戰鼓聲敲響,猛的一聲呐喊,齊齊躍起。為首的赤發鬼和嶽飛二將,提起兵器,直衝向缺口。將士們的呐喊聲震耳欲聾,襄陽城外整個沸騰起來。
“襄陽城破,弟兄們,向前殺啊。”持著一口樸刀,赤發鬼現如今整張連都是殷紅色的,眼前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就如傳說中的神仙法術一樣。一旁的大小眼也是一樣,他們早前跟盧俊義、許貫忠他們一樣,人都傻了。若不是一陣擂鼓聲叫他們驚醒,這些人那裡會想到進攻?
而此刻,隻覺的渾身上下都湧動著無窮力量的梁山軍將士,就如洶湧的潮水一樣,激動的連旗幟隊列都顧不上,發瘋一樣的撲了上去。
事實上也無法顧忌隊列,且不提那缺口處的地勢有多麽複雜,就說那伏軍中少說也有千八百人的耳朵,此刻依舊轟鳴不已。當將士們跳起的時候,他們先天上就緩了一步。
一時間,襄陽西城喊殺連天,缺口處,潮水一樣湧入梁山軍,只是幾分鍾時間,便就湧入去了三兩千人。
姚古從書房裡跳起,立在台階上,耳朵聽著梁山軍的歡呼聲和喊殺聲,臉色死一樣難看,突地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他已經從先前的爆炸聲和驟然響起的喊聲中想到了什麽。
城池一破,全軍士氣低落,人數雖多也無濟於事,這覆沒厄運迫在眉睫。更何況這襄陽城內本就有些生出異心的來。
親衛忙上來扶住,姚古卻如大病了一場一樣,整個人的精氣神全無,只是頹然的閉上了眼睛。
城門大開,洶湧而上的梁山軍迅速分流,分成了無數股,向著城東,全面推進。失魂落魄的宋軍根本抵擋不住,許多人也無心抵擋,隻一意的往東奔去。
王孝忠此刻卻提兵向西趕來,身後宋軍不少於兩千人,個個披掛整齊,隻右臂扎了一道白巾。那身側之人,可不就是昨日見過陸謙的那人麽。
“你帶人去看住糧草,你等人去襄陽州衙,你們跟我去姚相公府。”
梁山軍太給力了,這一加勁兒把襄陽城都打破了。王孝忠還能作何選擇?自然是扯旗造反。
“本將王孝忠也, 我自降了,爾等還敢抗拒?”
火把的照應下,王孝忠衝著一波向東逃竄的亂兵叫道。他娘的,老子都降了,你們這群兔崽子還敢翻天嗎?
有了王孝忠的配合,這襄陽城內的抵抗幾乎不成規模。
姚古宅邸,忠於姚古的親兵依舊持著刀槍守在府內。姚古聽到王孝忠反的消息後,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恥,“憑白汙了忠孝二字。”
“那張瓊如何?”
“張統製被蓋在城牆裡了。”
姚古長吐了一口氣。他不放心王孝忠守城門,那不是沒有原因的。“死得其所,雖死無憾。”
言語罷,端起桌上酒盞一飲而盡。這座宅院裡的都是他姚家數代人養出來的漢子,他姚古生不能帶著他們富貴榮華,那就用自己的死來換取他們的一條活路吧。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