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易最終還是決定去赴玉親王的宴會。
並不是因為長樂小侯爺,而是因為他赫然發現一件事。
在他決定考取功名,為母親夢冰雲掙得一個誥命封號的時候,他依舊已經與洪府決裂了。
在他從趙寒口中得知,母親夢冰雲死亡的真相時,他便再也沒有回頭路,連放棄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洪易勢必要聚集能夠聚集的一切力量,來與洪玄機抗衡。
玉親王就是一個極佳的選擇。
“玉親王楊乾,乾帝第四子,雖然現在年紀輕輕才二十四歲,眼下也沒有兵權,但是卻在朝中打理戶部錢糧,廣納門人清客,是個開府建牙,能夠與太子抗衡的人物。”
洪易騎著追電趕往了玉京城的正陽街,同時也在思索著玉親王的情報。
這玉親王並不是一個簡單角色,洪易也有所耳聞。
這個皇子二十歲在北方練兵,率領著五百士兵就剿滅了盤踞在雲山附近的山寨土匪五六千;二十二歲時又在南方的黃鶴山水泊剿滅了十二連環塢上千水賊。
可謂是戰功赫赫,文武雙全,由此被封為了親王,食雙親王俸祿。
乾帝寵愛他,不下於寵愛太子。
“此事有些古怪,雖然我中了舉人,又成了解元,在玉京城算是小有名氣,但是出身洪府,早就被默認為了太子一系,玉親王怎麽會請我?”洪易縱馬奔騰間,心念電轉。
“莫非是要我與洪玄機公然反目,損壞其名聲?”
洪易心中突然閃過這樣的陰暗念頭,但隨即就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若是玉親王耍弄這樣的手段,只會讓手下人離心離德,以玉親王過往言行舉止,不會做出這樣不智的事情。
以追電追風掣電的速度,很快洪易就進了城,到了正陽大街的玉親王府之前。
玉親王府邸的氣象與一般的王公貴族宅院截然不同,守護著府邸的奴仆個個孔武有力,面容堅毅,清一色的製服,如同標槍似的站立著。
洪易便看到,一個奴仆站在走廊下面,臉上釘著一個花腳大蚊子,正在吸血,吸得肚子脹鼓鼓的,通通紅,但是這個奴仆卻是目不轉睛,身體動都不動,任憑蚊子吸血後飛走。
“這些不像是普通家丁,似乎是軍伍出身的士兵,莫非是從前玉親王帶兵時的親衛?”洪易心中生出了一個推測。
走進親王府邸深處,洪易越發覺出不同來。
沒有一般貴族家的九曲回廊,亭台樓閣,假山水榭等雅致的東西,玉親王的府邸地勢開闊,清一色的整齊房屋,青石鋪地,光如平鏡,硬如鐵石。
竟然給人一種嚴肅古板的軍營感覺。
王府的東邊是練武場,西邊是奴仆居所,南邊是正宅,北方則是水井清泉,正中間則是砌築著朱紅色的鏤空圍牆。
洪易走到南邊的時候,三個年輕人迎了上來。
左邊一個正是長樂小侯爺蕭浩,右邊一個身材修長、身穿錦衣的少年,卻是與洪易姐姐洪雪嬌關系極為親近要好的小“理國公”景雨行。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小侯爺,一個小國公,都生得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便有一種貴氣。
但是今天的主角卻並不是這兩人,而是站在他們中間的一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頭戴金冠,身穿玉色絲衣,腳踏皂鞋,手中拿著一柄金絲折扇,星眸劍眉,天庭飽滿,地闊方圓,皮膚之中隱隱籠罩著一團紫氣,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度。
洪易立刻認出,這人就是乾帝楊盤第四人,楊乾!
“參見玉親王。”洪易連忙躬身施禮。
“洪兄不用多禮。”玉親王楊乾連忙下了台階,攙扶起了洪易,不讓他躬身下去,“洪兄才壓玉京,科考一篇文章,壓倒玉京秀才,奪得第一名解元,本王早就想要結識洪兄這樣的年輕俊彥,走走走,我們到正府大廳中說話。”
一邊說著話,玉親王楊乾便拉著洪易的手,將他帶到了大廳當中。
整個過程,極為自然,毫不做作,展露出了一種平易近人、禮賢下士的風度。
“這次請洪世兄過來,一是見識下洪兄的才氣,二是想問世兄一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四人剛剛坐好,玉親王楊乾直接開門見山,出言招攬。
“我如今一文不名,如何當得王爺錯愛!”洪易吃了一驚,卻也沒有想到玉親王竟然會如此直接。
他不由有些奇怪,如今自己不過是一個解元,雖然是士紳身份,但也沒有一官半職,也沒有爵位,實在是沒有值得招攬的地方。
至於說通過拉攏洪易來獲得洪玄機的支持,那根本不可能。
洪玄機信奉理學,極為注重正統,豈會改弦易張,支持玉親王這個四皇子呢?
“哪裡,洪世兄過謙了,世兄文章那是一流,日後考中進士、入朝為官是板上釘釘十拿九穩之事,況且世兄文武雙全,平日蟄伏在侯府之中,受盡欺壓,現在一朝出頭,如同魚歸大海,鳥翔天空,前途不可限量。”玉親王誠懇道,“尤其是以雷霆萬鈞之手段,處置惡奴,絲毫沒有手軟,我最欣賞的就是這一點。”
顯然,玉親王也有自己的情報網絡,知曉了洪易擊殺趙寒一事,
洪易恍然。
玉親王楊乾軍旅出身,自然欣賞雷厲風行、殺伐果決之人。
兩人又敘談了一陣,脾性投合,相談甚歡,洪易並非迂腐書生,他如今身負血海深仇,卻是不能拘泥於書生意氣,果斷答應了玉親王的招攬。
更是爽快收下了玉親王楊乾贈送的綠柳莊。
“王爺,你對洪易未免太過看重了一些吧?”看著洪易駕馭著追電馬遠去,站在親王府邸前的長樂小侯爺蕭浩忍不住道。
“我也說不上來,直覺告訴我,一定要好好籠絡他,未來他會是我爭奪皇位的一股重要力量。”玉親王楊乾搖搖頭,不欲多說。
聽聞此言,蕭浩與景雨行兩人不由面面相覷,無話可說。
直覺這種東西,如同心血來潮一般,就比較玄虛,難說得很。
兩人告辭離去。
……
深夜,玉親王府正廳,燃燒著一個火盆,火盆中的獸炭已經快要燃盡,深秋的寒氣漸漸侵襲進了屋子,而坐在梨木大椅上的玉親王楊乾卻是一動不動。
仿佛在等待什麽人一樣。
一道無形的氣流突然從屋外吹了進來。
這股氣流不同於屋外帶著寒意的秋風,反而帶著一股暖洋洋的力量,甫一進入正廳當中,便有一種火熱陽剛的氣息彌漫了開來。
“王先生,你來了!”沉默的玉親王突然開口道。
“我來了。”原本除了玉親王外空無一人的大廳中突然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隨著這道聲音,獸炭燃燒生出的輕煙仿佛被一股隱形的力量團了起來,變成了一個中年漢子的人形。
正是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