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降臨 ()”

“抱歉，牧師大人，本教堂的餐廳在晚上九點以後就不再供應晚餐了。”

負責教堂內餐飲的老修士有些為難地跟隨著一路從餐廳踱步到廚房的少年聖職者和他身邊跟著的藍發少女，想了想，又道:“如果您需要的話，這邊可以安排廚師為您做一些夜宵，但需要一些時間...”

“咕咕咕~~！”

仿佛對此抗議一般，希耶爾肚子大叫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

林頓有點尷尬地看向身旁的少女，她一臉沒事人的表情，不過比起平時更像是裝的。

“算了...”

廚房裡很寬敞，各式廚具齊全，林頓看著已經為第二天準備好，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各種食材和調味料，擺了擺手:“這廚房可以借用一下麽?我自己做一點就可以。”

這話一出，不只是老修士，連希耶爾也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聖職者會做料理的可不多，做得像樣的就更少了，何況是這麽年輕的少年牧師——教堂內食物的準備都是由神職人員負責的，神官老爺們可不會將寶貴的精力浪費在這上面。

........

將嘮嘮叨叨、擔憂不已的老修士打發走，林頓向一旁的少女道:“時間太晚了，就隨便做點便飯，可以嗎?”

“好。”

希耶爾點了點頭:“我對食物口味沒什麽要求，能填飽肚子就行。”

林頓笑了笑:“放心，我對烹飪還有點心得，不會很難吃的——你稍等下吧，很快就好。”

於是，少女就那麽站在灶台前，帶著一絲好奇地看著林頓用十分麻利的動作開始處理食材。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道:“你這是打算做什麽料理?”

“雜燴飯，加一個巧達濃湯。”

林頓手中不停地將最後一個土豆削好了皮，又拿起一塊豕齒獸裡脊。

“有什麽我能夠幫忙的嗎?”

“嗯...你如果閑著沒事，就去把那邊的番茄洗一洗吧。”

林頓一邊細細地切著豕齒獸裡脊肉，一邊隨口道。

“哦。”

希耶爾點點頭，看著案板上的番茄，想了下，伸出了一根食指。

一顆清澈的水球憑空從她指尖出現，迅速變大，然後劃過一道弧線衝刷過案板，將幾個番茄都包裹在了其中。

少女轉了轉手指，只見所有的番茄都像是陀螺一般滴溜溜地在水球裡轉了起來，而且越轉越快...

十幾秒後，希耶爾揮了揮手，那比籃球還大的水球瞬間消失，幾個乾乾淨淨的番茄掉落在案板上，還在不停地旋轉著。

“洗好了。然後呢?”

“呃，乾的不錯...嗯...接下來你把這些番茄和我剛剛削好的土豆都切成丁，混在一起放到你手邊的那個盤子裡。”

看到了整個洗菜過程的林頓冒出一滴冷汗，這才想起來，這家夥除了精通空間魔法之外，還是水元素親和的體質...

對她來說，控制水流應該和自己操控聖光一樣，是如同呼吸本能般簡單自然的事情吧。

希耶爾皺了皺眉:“切成丁?是指等大的正方體嗎?具體需要切多大?棱長0.5裡矩(cm)?還是1裡矩?”

林頓一頭黑線:“不需要那麽精確，大概大拇指甲蓋大小的就好。小心不要切到自己的手。”

“明白了。”

少女從刀架上取下一把菜刀，開始切起番茄來。

但她顯然之前從未切過菜，動作緩慢、生疏且笨拙，沒多久，林頓聽到輕微的“嘶”地一聲吸涼氣的聲音，抬起頭，見希耶爾面無表情地將流血的手指放進了嘴裡吮吸著。

林頓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鍋鏟，走過去拉下少女的手，只見手指上鮮血立刻滴落下來，似乎切得挺深。

林頓手中亮起一道聖光，那道不住流血的傷口瞬間愈合:“你還是去那邊等著吧，我來切。”

“.......”

希耶爾看著林頓手中熄滅的聖光，縮回手指搖了搖頭:“不，我可以的。”

她放下右手的菜刀，將幾顆番茄和土豆在案板上擺放整齊，然後閉上了眼睛，將手放在了番茄:“有點危險，你閃開一點。”

“?你要做什麽?”

林頓皺了皺眉，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剛打算開口阻止，就看到案板上方的空間似乎開始微微扭曲波動起來，接著，十幾道極細的黑色細線在少女的手掌下一閃即逝。

數秒後。

嘩啦...

案板上的番茄和土豆像是被無形的鋒刃切割一般，無聲無息地裂成了齊齊整整的小塊，番茄的汁水四處流淌。

“呼，完成了。”

希耶爾如釋重負地看著案板上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頓抽了抽嘴角:“剛剛是...小次元斬?”

“沒錯。我控制了力道，看來沒有什麽問題。”

“拜托...下次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之前先跟我打聲招呼....”

林頓沉默了片刻，無力地歎了口氣，雖然之前曾經在書本上看過相關的資料，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小次元斬這個5環空間系魔法。

所謂小次元斬，是魔法師通過切割空間，進而對空間內存在的物質甚至能量體造成傷害，因為是直接作用於空間層面的法術，因此再鋒銳的利刃都無法與之相比——好在小次元斬長度有限，所以尚且可能通過靈魂直覺或法師警報事先躲避，若是7環空間魔法大次元斬的話，除非是同樣精通空間魔法的高階魔法師，或是有類似中短距離瞬移的技能或者抗魔性極強的裝備，否則幾乎無解。

但空間魔法本就以難以控制，即使是小次元斬，施展時也需要進行極為複雜的運算進行定位，否則一旦空間坐標計算稍有偏差，很可能傷及無辜甚至施術者本人，更別說用來做切菜這種細微操作了。

不知道當年創造這個魔法的法師，如果知道她的魔法被後輩用來切土豆和番茄會作何感想...

林頓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的盤子，想要將切好的蔬菜丁盛到裡面。

但卻隻拿起了一半。

“.......”

看著這斷面極為整齊的瓷片，林頓心裡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喀嚓”一聲，大半個灶台也斜斜地斷裂開來，切好的番茄和土豆丁連著下面四分五裂的案板、廚具一起劈裡乓啷地掉在了地上...

........

半小時後。

“好，完成了。”

林頓將熱氣騰騰的雜燴飯和巧達濃湯端到了桌上，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和希耶爾各盛了一碗:“唉，等下還得去賠灶台和餐具的錢，這頓飯真是血虧...”

在毀掉了灶台和廚具之後，林頓無奈地換了另一個灶台重新準備食材，並且禁止希耶爾再插手幫忙，飛速地做好了這兩道料理。

“是我弄壞的，等下我來賠就好。”

希耶爾安靜地坐在桌前，不在意地道，她的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眼前的兩道料理，眼中閃爍著一絲好奇的光彩。

雖然長期呆在魔法塔裡，但她並不是沒有吃過美食的鄉巴佬，她的老師露菲娜對料理的要求也很高。

這兩道料理看起來與大多數餐廳裡做的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散發的香氣卻十分特別。

但不可否認，這香氣相當刺激她的食欲——尤其是現在已經饑腸轆轆的情況下。

少女的肚子叫得更加大聲了。

“嘗一嘗吧。”林頓自信地笑了笑。

“嗯，我不客氣了。”

少女點了點頭，拿起杓子舀了一杓雜燴飯送進嘴裡，細細地咀嚼。

沒有很大的反應，但她的大眼睛裡眼瞧著漸漸冒出光來。

“怎麽樣?好吃嗎?”

點點頭。

大腦不由自主地飛速轉動，少女幾乎是一瞬間便明晰了這道雜燴飯的配方和用料——事實上也無需解析，林頓做這兩道菜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看著。

但讓少女無法理解的是，這些簡單的食材和和佐料合在一起，居然能夠出現如此恰到好處的效果——這味道太過完美，幾乎讓她有種任何食材、調味料的用量、火候等因素差之毫厘都會謬以千裡的感覺。

但林頓烹飪的時候卻是如此輕松隨意的狀態，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如此精準的搭配...

“沒有長時間大量的練習很難做到這個地步吧...是巧合，還是說他真的是對烹飪天賦異稟?”

少女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但此刻她卻並沒有太在意——不可思議地，她現在隻想好好享受面前這碗雜燴飯。

這對於口腹之欲的要求向來很低的她來說，可以說是相當難得了。

“那就好。”

林頓笑了笑，也坐在希耶爾對面吃了起來。

因為有點顧忌希耶爾的超速思維分析，因此他並沒有使用具有各種增益和回復效果的系統料理配方，只是隨意做了兩個家常菜，但已經達到高級的料理技能，可不是初級和中級可以相比的。

林頓有自信哪怕是平日裡養尊處優，吃遍山珍海味的魔法師和大貴族，亦或是信仰堅定、清心寡欲的苦修士，吃到他做的料理都會不同程度地淪陷其中。

........

吃完飯，兩人去找老修士賠償了灶台和廚具的損失。

因為希耶爾堅持由自己來賠償，林頓自然也隨她，反正本來就是她自己弄壞的。

少女詢問了各種材料的價格後，支付了一個精確到銅幣的數額，並且表示這是自己經過“計算”後的結果，其中還包括了各類食材和調味料的消耗(目測)，誤差應該不會超過五個銅子。

“好了，咱們回房間繼續吧。”

也不去理會一臉便秘地收下了錢後，聽到這句話又開始用有點異樣的眼光打量自己和林頓的老修士，少女拽著林頓的胳膊，向後殿神職人員休息區走去。

“我說，剛才那個老神甫一定是誤會了...”

回到房間，林頓無奈地對少女道。

因為營養充足，現在身體年齡不還不到十四歲的他外表看起來已經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這個年紀，對於很多上流社會的子弟來說早已是遊戲花叢的老手了，而聖職者雖然並不禁止娶妻生子，但若是生活作風不檢點，也難免被人指責詬病。

“無所謂。我並不在意。”少女坐下，向身邊的椅子拍了拍，示意林頓趕緊過來。

“你知道我在指什麽啊...”林頓一臉黑線地過去坐下翻開書本:“你不在意我倒還有點在意呢...”

如果那老神甫是個大嘴巴的話，他雖然問心無愧，也未必會受到什麽懲罰，但被教堂裡的其他聖職者和神職人員指指點點也不會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知道啊。”少女揉了揉眼睛:“不過，原來神職人員也會有這些無聊的想法麽?我還以為他們腦子裡只有光明神——算了，比起這個，你還是繼續教吧。”

“.......”

林頓歎了口氣，也不再糾結這些，繼續向對方講解基礎神術陣法學。

但他很快發現，沒聽多久希耶爾便沉默了下來，不再回應自己的講解。

“?希耶爾?你在聽麽?”林頓奇怪地看向對方。

“ZZZ.....”

睡著了啊喂！

.......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是睜著眼睡覺的啊...”

看著坐在椅子上，半睜著沒有焦距的雙眼，很有規律地小幅度點著頭的希耶爾，林頓驚奇之余又有些無語。

少女的眼睛瞳孔失去了焦距和高光，如果不是還有細微的鼾聲，看上去還真有點滲人。

“喂，希耶爾，醒醒...”

林頓試著又叫了兩聲，輕輕推了推她，對方並無回應，仍然沉沉地睡著。

“說起來，這家夥之前好像說過什麽自己因為超速思維的關系整天失眠， 睡不好覺的吧...?這不是睡得挺快挺死的麽...”

林頓又打開探查之眼看了看，確認對方確實只是睡著了並不是什麽其他情況之後，放下心來，又仔細看了看少女的側臉。

他之前並沒有如此近距離仔細觀察過這個少女的面容——近到自己甚至能微微感受到少女的吐息。

淺藍色的瞳孔如薄冰般清澈透明，修長的睫毛帶著優雅的弧度在眼球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小巧秀挺的鼻子，稍顯清淡的雙眉和缺乏血色的嘴唇，臉頰上還能隱約看到桃子一般的絨毛，輪廓完美的右耳耳垂上，戴著一枚小巧精致的深藍色淚滴型寶石耳墜，在魔晶燈柔和光芒的映照下，閃爍著屬於魔法物品所特有的淡淡光輝。

總之，雖然被濃重的黑眼圈破壞了一些形象，但不得不說，這個少女的五官其實十分精致，細心打扮一番，應該會相當驚豔耐看吧。

歎了口氣，林頓收回目光，站起身，用光之索輕柔地捆住少女的身體，將她從椅子上小心地移到了自己的床上。

即使如此，希耶爾也並未醒來，只是在床上翻了個身，略帶不滿地咕噥了幾聲。

“好歹算個美少女，在陌生異性的房間裡，居然一點警戒心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對我太放心，還是單純覺得我不是她的對手...?”

也說不定，以這家夥的性格，就算自己真的做了什麽也不會在意...?

順手給她蓋好了被子，林頓搖了搖頭，收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去隔壁自己原本給希耶爾準備的房間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