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於世,總擺不脫各種各樣的身份。
有些身份是與生俱來的,諸如出生環境、籍貫、國籍等。
有些身份是在成長過程中不斷獲得的,諸如學生、教師、工人、軍人等。
人一旦有了身份,處事就該有立場、有原則!
杜長官和史迪威將軍雖然一見如故,但因為身份和立場有別,最終在同古之戰的問題上惡語相向。
對史迪威將軍來說,保住同古才是他祖國的利益之所在。
而對於杜長官來說,同古事關重大,但第二百師的安慰關系更加重大,那是他祖國的利益之所在。
但是,無論怎樣,同古之戰都結束了!
在同古孤軍奮戰十二日之後,第二百師主力奉命撤退,於三月二十九日夜渡過錫當河,安全撤退至耶達謝,負責斷後的部隊也在三月三十日安全撤退至錫當河東岸,隻留給了日寇一座已然化為廢墟的空城。
同古一戰,第二百師雖然既沒有達到光複仰光的目的,又丟掉了控制毛奇公路的重鎮,但其英勇表現依然贏得了國際社會的稱讚。
就連日寇第五軍司令官飯島中將也曾向部下諸將感慨:“當面的敵人是重慶軍第二百師,其戰鬥意志始終旺盛,尤其是擔任撤退掩護任務的部隊,直至最後任固守陣地,拚死抵抗……雖說是敵人,也確實十分英勇!”
截至同古之戰結束,駐守東線毛奇和景東地區的遠征軍第六軍尚未與敵遭遇,在泰國景邁至毛淡棉一線集結的日寇第十八師團還在搶修景邁至景東的公路。
駐守西線普羅美的英緬軍曾和日寇西路第三十三師團發生過小規模的接觸戰,並在三月二十九日應史迪威將軍的要求派出裝甲部隊向龐得方向發動過一次反擊,但遭到日寇反擊後,又倉惶退回了普羅美地區。
當然,一直駐守雜澤的六十六團也仍未與日寇遭遇,謹遵軍命嚴密警戒著卑謬方向,並加強了對同古方向的搜索警戒。
天色黃昏,晚風徐來,李四維帶著劉天福在前哨陣地上巡視完畢,離開了特勤連的陣地,策馬緩緩地向團部走去。
“團長,”劉天福突然開了口,濃眉微蹙,神色疑惑,“聽說二百師的兄弟都撤了,同古方向的小鬼子怎還不過來?”
“莫得那麽快,”李四維勒住了戰馬,遙望著炊煙嫋嫋的主陣地,輕輕地搖了搖頭,“再說,我們這裡並不是小鬼子的主攻方向……說不定小鬼子還沒有想起我們來呢!”
“唔……唔……”
李四維話音剛落,便聽得天空響起了轟鳴聲,頓時一驚,連忙抬頭望去,就見一架飛機出現在了東南上空,正向雜澤方向飛來。
“小鬼子的飛機!”
劉天福大叫一聲,就取下了肩上的春田步槍。
“不要動,”李四維連忙擺手,“是小鬼子的偵察機!”
自三月二十一日之後,緬甸上空再無英軍戰機,美志願航空隊雖然在經協定將於三月二十七日參戰,但一直沒有蹤影。
“唔唔……”
日寇的偵查機趾高氣昂地飛臨雜澤上空,盤旋一周,然後揚長而去,消失在了西北方向。
“狗日的,”劉天福望著敵機消失的方向,忿忿地罵著,“本來以為跟著洋人乾就不用怕小鬼子的飛機了,哪曉得洋人的空軍那麽慫……”
“走吧!”李四維意興闌珊地收回了目光,一抖韁繩繼續往主陣地走去,神情凝重,“小鬼子快來了……”
“來得正好!”劉天福收了槍,策馬跟上,聲音中透著一絲興奮,“準備了這麽久,就怕狗日的不來!”
“對,”李四維精神一振,聲音鏗鏘,“就怕狗日的不來!”
說罷,一揮馬鞭,“啪……”,抽得戰馬飛馳起來。
戰馬駛過前進陣地,抵達主陣地,正往大營門口衝去,李四維便看到趙信正從營地裡飛馬而出,連忙迎了過去,“有新命令了?”
“希津津……”
趙信連忙收韁勒馬,滿臉興奮地望著李四維,“團長,藥膏熬出來了!”
“哦,”李四維頓時大喜,一抖馬韁直奔營地而去,“龜兒的,終於熬出來了!”
作為自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人,李四維自然恨不得直接造出幾顆原子彈,馬上結束這場戰爭。
可是,以現在的條件,不要說原子彈,就連熬個防蚊蟲驅蟲的藥膏都艱難萬分。
為了熬製藥膏,六十六團在昆明就開始準備各類藥材,直到入駐雜澤才準備齊全,之後,醫護排和補給連又經過兩天多的試製,這才熬製成功。
匆匆趕到醫護排的營地裡,李四維便見一乾醫護兵和補給連的兄弟正圍成一圈,個個都是一臉興奮之色。
見到李四維匆匆而來,眾將士連忙讓開了一條路,將裡面的場景呈現在了李四維的視線裡。
人群中央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木桌上擺著三個木製的臉盆。
寧柔正緊緊地盯著中間一個木盆,見到李四維過來,連忙抬頭望向了他,疲憊的俏臉上滿是欣喜之色,“成了……”
“好,”李四維大讚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木盆邊,低頭往盆裡望去,卻見三個盆裡都裝著粘稠的液體:右面盆裡的液體成黃色,隱約散發著硫磺的氣味;中間那個盆裡的液體成綠色,隱約有艾草的氣味飄出;右面盆裡的液體呈棕色聞不出加了什麽東西,不過那盆裡有十余條螞蝗散落其中,正在拚命地掙扎著。
“黃色的藥膏可以驅蛇,”
寧柔連忙給李四維解釋起來,“綠色的藥膏可以驅蚊蠅,棕色的液體專門對付螞蝗……已經找了三組兄弟去林子裡試過了!”
“他們都回來了,”一旁的劉黑水連指著站在一旁的九個兄弟,“他們塗了之後都莫得那個……不良反應!”
“嗯,”李四維點了點頭,走到那一排兄弟面前,仔細地端詳起了那一張張被塗得花花綠綠的臉,“塗了多久了?”
“下午一點塗上去的,”劉黑水連忙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差不多有六個小時了。”
“時間夠長了,”李四維又點了點頭,望著中間那個塗了藥膏的兄弟,“莫畏,身上癢不癢?”
豫西剿匪時,莫畏給李四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即使莫畏那張大臉塗得花花綠綠,李四維還是很容易就認出了他。
“報告團長,不癢!”莫畏連忙“啪”地一個敬禮,滿臉肅然,那抬起的右手手背和手腕上也塗得花花綠綠的。
“龜兒的,”李四維露出了笑容,使勁地拍了拍莫畏的肩膀,“都搞成了一張大花臉,就莫給老子這麽嚴肅了嘛!”
“呃……”
莫畏一怔,訕訕而笑,“團長,俺在南邊那條小河邊照過了,這張臉……都可以裝鬼去嚇人了!”
“對對對……”李四維一怔,哈哈大笑,“讓兄弟們都塗上,鑽進林子裡嚇小鬼子去!”
“成,”眾將士哄笑起來,“俺們團都塗上,到時候包準嚇得小鬼子肝兒顫……”
“大家再辛苦一下,加緊把藥膏熬出來!”解決了一個難題,李四維心情大好,笑呵呵地環顧眾將士,“熬出了藥膏,守在林子裡的兄弟們就能少遭些罪了!”
“是!”
眾將士轟然允諾,匆匆行動起來。
燒火的燒火,添水的添水,整理藥材的整理藥材……醫護排裡頓時一片忙碌,不多時,一縷縷奇特的氣息便從一口口鐵鍋裡飄了出來,在空氣中彌漫、混合、飄散開來。
新月緩緩從天邊升起,灑下了無邊的銀輝,為這個夜平添了幾分妖嬈。
醫護排營地裡依舊在忙碌,一鍋鍋藥膏熬好之後,被分裝進了早已準備好的木盆裡,然後送到了各部陣地上。
朦朧的夜色下,特勤連的陣地上一片寂靜,不見一絲火光。
緬南地處熱帶,夜晚也不會感覺到一絲涼意,加之同古已失,前哨陣地上已經不能生火了。
一仗仗打下來,眾將士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上了戰場,你得先隱藏好自己,偷偷地乾活總比大張旗鼓來得輕生。
黃化巡視完崗哨回來,正要往防空洞走,便見李四維帶著兩個兄弟鑽進了戰壕,每人手中端著一個木盆,神采奕奕,連忙迎了過去,滿臉疑惑,“團長,盆裡裝的是啥?”
“黃化,”李四維連忙加快了腳步,聲音輕快,“藥膏熬出來了,兄弟們以後都能輕生些了!”
“藥膏熬出來了?”黃化也是精神一振,連忙接過了李四維手裡的木盆,往防空洞走,“龜兒的,總算熬出來了!”
防空洞不過三五米長寬,最裡面擺著一張簡易的木桌,桌上放了一盞火光昏暗的馬燈。
孫大力和幾個班排長正圍在桌邊說著話,見黃化端著個木盆匆匆進來,後面還跟著李四維和兩個同樣端著木盆的兄弟,都是一愣,連忙站了起來,“這是……怎了?”
“藥膏熬好了,”黃化徑直走向了木桌,放下了木盆,滿臉喜色,“有了這個,兄弟們晚上能睡個好覺了……”
“老子先試試,”眾將精神一振,還沒說話,孫大力已經將手伸進了木盆抓了一把黏糊糊的綠色藥膏就要往臉上抹。
“大力,”李四維連忙叫住了孫大力,笑罵著,“搞那麽多……你龜兒想洗臉啊!”
“呃……”孫大力動作一僵,訕訕而笑,“那……搞好多合適?”
“不急,”李四維擺擺手,讓劉天福兩人把手上的木盆也放到了桌上,然後一掃眾人,先伸出一個指頭往黃色的藥膏裡沾,“這裡面加了硫磺和一些驅蛇的藥草,靠氣味驅蛇,要先塗這個。”
說著,李四維將沾好的黃色藥膏往臉上塗去,“不用太多……塗幾條杠杠就行!”
說著,李四維在沿著額頭塗了一條杠,又沾了一些沿著額頭塗第二條。
孫大力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綠色藥膏,學著李四維的樣子沾了一些黃色藥膏塗了起來,一條條的杠杠從額頭一直塗到了下巴。
黃色藥膏塗完,李四維又沾了綠色藥膏塗了起來,“這裡面加了艾草和一些驅蚊的藥草,這個要多塗一些……”
說著,李四維又在臉上塗了起來,一直塗到了脖頸。
孫大力也在學著,突然看到李四維已經塗成了一張大花臉,手上的動作頓時一僵,望著李四維“噗嗤”樂了,“團長,你的臉……”
“龜兒的,”李四維一瞪眼,“你那張臉還不是一樣!”
“噗嗤……”
眾將都樂了,黃化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大力,莫打岔,聽團長講。”
“這個裡面加了鹽巴,”李四維又沾了棕色的藥膏,“螞蝗怕那個味道,必須塗在最外邊……”
李四維一邊塗著,一邊解釋著,不多時,便把一張清秀的臉龐塗成了大花臉。
孫大力也學著塗完了,仔細地端詳著李四維,一張大花臉上笑不可抑,“團長,這一塗,都可以扮鬼臉嚇人了!”
“嗯,”李四維望著孫大力那張大花臉強忍著笑意,“難看是難看了些,嚇人也有些嚇人,但是塗了有好處,每個人都必須給老子塗上……每天塗一次!”
“是!”眾將連忙允諾,“能防蚊子,又能驅蟲,哪個不塗就是傻子!”
“難看就難看吧!嚇人就嚇人吧!”孫大力大手一擺,滿不在乎,“老子們本就是些粗魯人,怕啥難看?”
“就是,”黃化也伸出了手指去沾黃色的藥膏,“我們連小鬼子都扮過,再扮個鬼嚇嚇人有啥大不了的?”
神出鬼沒本就是特勤連的風格。
“對,”眾將也紛紛點頭附和,“從今往後,俺們就扮鬼……扮鬼兵!”
“鬼兵?”
李四維一怔, 連忙點頭,“鬼兵好!鬼兵神出鬼沒,肯定能打得小鬼子哇哇叫?”
說著,李四維不無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搞不到迷彩服!”
“迷彩服?”
眾兄弟都是一愣,“團長,迷彩服是個啥樣子?”
自六十六團成立以來,眾將士換過幾次裝,還穿過小鬼子的軍裝,但那些軍裝無外乎就是灰色和黃色,哪裡知道迷彩服是啥樣?
“呵呵,”李四維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花臉,“就是這種顏色的衣服!”
“那敢情好!”
眾兄弟都是眼前一亮,“兄弟們要是塗了這藥膏,再穿上迷彩服,往林子裡一鑽,行動起來肯定方便得多!”
“是呢!”李四維點了點頭,笑得輕松,“那樣就真成鬼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