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照大神錘子事!”
對於伍天佑的調侃,富察莫爾根笑罵了一句,把長槍往肩上一挎,摸出火柴“嗤啦”一下劃燃,“燈!”
身邊的於得水連忙把油燈遞了過來,“在這裡!”
燈芯湊到火苗上,“轟”地一下便被點燃,黃昏的燈光便把隔離室照亮了。
隔離室足有三四米見方,一米來高,四個洞口在這裡交匯,三高一低,最低的洞口僅能容一個成年男子匍匐著鑽過,那便是通往屈家鎮的洞口了。
隔離室,顧名思義,當遇到緊急情況之時,地道便會在這裡被隔斷,隔斷的方式簡單粗暴――炸塌!
那低矮的地道從隔離室朝屈家鎮防線綿延十余米,也沒有像其他路段那樣用磚石木料加固,為的便是這個。
另外三個洞口有四五尺高,互相連通,都經過加固,洞壁上鑿有密密麻麻的槍眼,正是阻敵的最佳場所。
當燈光亮起之時,那些槍眼裡的槍管紛紛縮了回去。
“怎了?”伍天佑的聲音在左邊的地道口響了起來,“不等了?”
“不等了!”富察莫爾根一咬牙,“得水,你帶三個兄弟留下,把炸藥看好!”
“是!”於得水連忙領命,“連長請放心,只要小鬼子敢進來,老子就把他們活埋了!”
“嗯!”富察莫爾根點了點頭,精神一振,“其他人先跟老子回去……小鬼子可能已經亂了,不能錯過了這個機會!”
說著,富察莫爾根一轉身,弓著身子往地道深處鑽去,眾兄弟紛紛收槍,尾隨其後,魚貫而行。
小鬼子的確已經亂了,少佐被炸死了,大尉也被炸殘了,敵人卻鑽到地下跑了……現場的最高指揮官――澤川中尉也有些慌神,站在小樓裡,面色陰沉地望著塌陷的屋角,一時拿不定意。
“中尉,”松岡少尉匆匆而來,神色凝重,“大尉經過了簡單的治療,已經被送往了縣城……”
“哦,”澤川中尉好似剛回過神來,猛然轉身,緊緊地盯著松岡少尉,眼中殺機慢慢凝聚,“松岡君,馬上請求工兵部隊增援……一定要把可惡的‘地鼠’全部挖出來!”
“嗨!”松岡少尉連忙垂首頓足,一轉身,匆匆而去。
澤川中尉一番思量,準備和地道較較勁,可是,留守指揮部的田中大尉顯然不這麽想這麽乾。
不多時,松岡少尉匆匆歸來,“中尉,田中大尉命令我部火速回城……”
“回城?”澤川中尉一怔,皺起了眉頭,“屈家鎮的防務怎麽辦?”
松岡少尉略一猶豫,“大尉命令:放棄屈家鎮!”
“八嘎!田中和二那個懦夫!”澤川中尉忿忿地罵了一句,一轉身便往門外去了,“回城!”
日寇多以武士道精神自律,自然不乏桀驁之輩,但軍令既下,澤川中尉也無可奈何!
“唔嘟嘟……”
不多時,小鬼子的車隊調頭往縣城趕去,屈家鎮之戰落下帷幕,但其影響才慢慢開始發酵。
小鬼子選擇了收縮防線,穩住了陣腳,富察莫爾根渾水摸魚的打算自然也落空了,但是,小鬼子撤出了屈家鎮!
小鬼子撤出屈家鎮的消息很快便在周邊流傳開來,一時間,尉氏周邊的地方武裝好似打了雞血一般,紛紛行動起來!
八月三日,一股地方武裝襲擊了小鬼子在南灣集的駐軍,一番激戰,地方武裝被打退,但小鬼子也傷亡慘重。
八月四日,一股地方武裝襲擊了小鬼子在黎家集上的駐軍,一番激戰,小鬼子被趕出了黎家集,狼狽逃回了縣城。
自此以後,
小鬼子在尉氏城外的各處據點頻繁被襲,隻得紛紛撤回城中,龜縮不出。尉氏的抗戰局勢一片大好,中牟、商丘、蘭封、開封等地的抗戰也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第八十一師不斷派出小股部隊渡河襲擾中牟,連戰連接。
魯豫皖遊擊隊不斷襲擾蘭封、商丘一帶的鬼子據點,讓小鬼子疲於應付。
……
時值月中,明月高懸,夜色宜人,第十四師團司令部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息。
井關中將獨坐桌前,怔怔地望著軍事地圖,眉頭緊鎖,良久,輕輕地歎了口氣,“蟻多咬死象……”
“轟……轟隆隆……”
井關中將話音未落,便覺大地一顫,頓時一驚,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旋即勃然大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中將,”侍從官匆匆而來,面色凝重,“爆炸發生在南關,具體情況還在探查……”
“查?”井關中將大手一擺,殺氣騰騰,“還有什麽好查的?馬上讓中村一雄追擊!絕不能讓敵人逃了!”
說著,井關中將“嘭”地一拳砸在了桌上,咬牙切齒,“一定要把敵人的囂張氣焰打下去!”
“嗨!”侍從官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可是,十四師團此時已是四面皆敵,追擊談何容易?
井關中將頹然地坐了回去,狠狠地喘息著,待氣息稍定,抬頭叫了一聲,“佐野君!”
佐野大佐匆匆而來,“啪”地在桌前站定,神色肅然地望著井關中將,“中將!”
井關中將一抬頭,目光炯炯地盯著佐野大佐,“馬上制定反擊計劃!我要全線反擊!”
“嗨!”佐野大佐連忙答應,卻是滿臉猶豫,“中將閣下,我部自去年一役之後便未及休整,此刻反擊……”
“八嘎!”井關中將面色一沉,“再不反擊,豫東哪裡還有我第十四師團的立足之地?”
“嗨!”佐野大佐不敢再勸,連忙垂首頓足。
“噔噔噔……”
佐野大佐剛剛離去,侍從官又匆匆而返,“中將,爆炸發生在南關……聯絡處被全部摧毀,敵人蹤跡不明,中村中佐正在搜索。”
“八嘎!”井關中將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又無力地坐了回去,一聲暗歎,輕輕地衝侍從官揮了揮手。
聯絡處是日寇華北軍聯絡部設在開封的分部,屬於情報機構。聯絡處被摧毀,讓本就已經焦頭爛額的井關中將更加心煩意亂了!
他卻不知,一場更大的風暴已經開始醞釀。
中牟,暫五師師部,全師營以上軍官齊聚,濟濟一堂。
關師長坐於主位,目光緩緩掃過眾將,神色肅然,“在敵人未徹底放棄其侵略政策以前,我國抗戰,無論遭受如何犧牲與痛苦,決不有所反顧與終止……這是委員長七月七日《告世界友邦書》裡的原話!”
說著,關師長再次環顧眾將,“這也是我們抗戰的決心!”
“是!”眾將紛紛起立,轟然附和,“抗戰到底!抗戰到底!抗戰到底!”
“好!”關師長擺了擺手,示意眾將坐下,又緩緩地開了口,“如今,戰局雖然暫時緩和,但是,我們絕不能稍有懈怠之心!不可坐等戰機,而要主動出擊!”
有行動了!
眾將精神一振,果然就聽得關師長聲音一揚,“近日來,第十二軍各部不斷渡河襲擾,各地方武裝也全力配合,對日寇造成了極大打擊……如今,日寇龜縮於城中,小股部隊的襲擾已經難以奏效。所以,司令部決定:由第二十師、八十一師、暫五師抽調精乾力量,分三路同時渡河,對盤踞在開封、中牟、尉氏的殘敵發動致命一擊,打碎他們的烏龜殼!”
“好!”眾將轟然叫好,“渡河!渡河……打碎小鬼子的烏龜殼!”
關師長又擺了擺手,神色一肅,“我部的任務就是拿下尉氏!”
“是!”眾將轟然允諾,“拿下尉氏!”
“好!”關師長點了點頭,望向了左手邊的李四維。
李四維連忙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一掃眾將,“根據師部的商議結果,此次戰鬥由我指揮,參戰部隊會從各團抽調。”
說著,李四維拿起了面前的名單,“一團二營。”
“到!”周營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望著李四維。
“二團三營。”
“到!”何營長也滿臉喜色地站了起來。
“三團一營。”
“到!”魏營長神色肅然地站了起來。
“四團二營、三營。”
“到!”廖黑牛和石猛也連忙站了起來。
“預三團一營。”
“到!”陳營長滿臉驚喜地站了起來。
“另外,四團的通信排和迫擊炮連也將參加這次戰鬥。”
四團便是六十六團,在整個暫五師裡,也只有六十六團有迫擊炮連。
說罷,李四維放下了名單,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後一掃六個營長,神色肅然,“現在是上午九點……日落之前,各參戰部隊必須在尉氏渡河地點集結完畢!”
“是!”六個營長轟然允諾,精神抖擻。
“好,”李四維點了點頭,又掃了一眼其他將領,“其他各部也需作好戰鬥準備,隨時待命!”
沒有在參戰名單上的將領本來都是滿臉失望,聽到這話頓時湧起了希望……痛打落水狗的事,哪個不想去?
關師長掃了他們一眼,笑呵呵點了點頭,“四維說得對!沒有在名單上的兄弟也不要失望……若是此戰順利,我們必然會趁機擴大戰果,到時候你們都要渡河參戰!”
日寇駐守尉氏縣城的依舊是櫻井大隊,不過,櫻井少佐已經陣亡,田中大尉成為了代理大隊長,櫻井大隊也就變成了田中大隊。
屢遭襲擊,田中大隊僅剩三四百人,被迫放棄了城外的所有據點,全部龜縮於縣城之中。
黎明前,夜色漆黑,尉氏城中戒備森嚴,值崗的小鬼子強打著精神堅持在崗哨上,不敢有絲毫懈怠。
西門,松岡少尉裹著軍毯窩在城門後的堡壘裡,時夢時醒。
他很困,卻不敢睡。
自盧溝橋的槍聲響起,他便踏上了中國的土地。這兩年多來,他隨部隊自北平一路打到開封,經歷大大小小數十仗,卻從未像最近這般煎熬過!
那些支那人真是無孔不入,無處不在啊!
松岡少尉暗自哀嚎一聲,翻了個身,想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可就在他翻身的時候,一聲淒厲的吼聲在城牆上響了起來,“敵襲……呃!”
吼聲變成了悶哼,緊接著,熟悉的三八式步槍響了起來,“砰砰砰……”
“砰砰砰……咻咻咻……”
那是九二式步兵炮的聲音!
怎麽會有步兵炮?
這一定是支那人的精銳!
松岡少尉隻覺寒毛直豎,慌忙掀開了軍毯,一拔腰間的南部十四手槍就趴在了堡壘裡。
“嘭嘭嘭……轟轟轟隆隆……”
低矮的城牆一顫,頓時石屑四濺,慘嚎聲響成一片。
“還擊,還擊……”
炮聲一停,松岡少尉連忙一揮配槍躍出了堡壘,嘶吼著往城牆上衝去。
一眾小鬼子紛紛端起槍往城牆上衝去,怒罵聲四起,“該死的支那人,那是帝國的步兵炮……”
的確,六十六團迫擊炮連裝備的迫擊炮都是從小鬼子手裡繳獲的,小鬼子稱之為“九二式步兵炮”。
七十毫米口徑的九二式步兵炮威力並不比七十五毫米野炮小多少,計逵只打了三炮,城牆上的槍聲便是一頓。
“殺啊……”
松岡少尉堪堪衝上城頭,卻聽得城外喊殺聲震天。
“砰砰砰……”
子彈如亂蝗般撲了上來,借著閃爍的槍火,松岡少尉看到城下人影幢幢,聲勢駭人,慌忙扣動了扳機,“哢……”,手中的南部十四卻卡死了。
“八嘎!”松岡少尉一聲怒罵,慌忙蹲下了身子,躲在了牆垛後面,“咻……”,一顆子彈呼嘯著從頭上飛過,“噗噗噗……”,更多的卻打在了牆垛上。
“噠噠噠……”
小鬼子兩挺九二式重機槍還剩了一挺,此時開始轟鳴起來。
“砰砰砰……”
隨後趕到的小鬼子也拚命反擊,三八大蓋響成了一片。
“吱吱吱……”
四門九二式步兵炮也被搬上了城牆,正在調整射角。
“龜兒的!”
李四維聽得城頭上槍聲大作,當機立斷,“給老子繼續轟,把城牆轟塌!”
炮彈雖然金貴,卻哪裡有兄弟們的性命金貴?
只有迅速突破敵人的防線, 才能把自身的傷亡降到最低。
西門是選定的突破口,十二門迫擊都炮集中在這裡,三門炮一輪,轟炸不會有絲毫停頓。
彈藥手早已將炮彈對準了炮口,聞言,連忙將手一松,炮彈滑入了炮口。
“砰砰砰……”
又是三聲炮響,三發炮彈怒吼著衝出炮管,“噓噓噓……”,劃破漆黑的夜空,砸向了城頭。
松岡少尉剛剛取出被卡住的子彈,雙腿一伸,正要起身,卻又聽得炮聲響起,連忙又縮了回去,往牆根一趴。
“嘭嘭嘭……”
炮彈砸在城頭,城牆一震,松岡少尉隻覺後腰一麻,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瞬間便蔓延至全身,“八嘎……”
“砰砰砰……噓噓噓……”
松岡少尉罵聲未落,便聽得城外的炮聲再次響起,頓時如墜冰窟,心中只剩絕望。
木然地抬起頭來,松岡少尉恍惚中看到了東門方向閃爍的火光……
東門也遭到了襲擊?
松岡少尉剛剛湧起這個念頭,便被淹沒在了翻騰的硝煙之中。
“嘭嘭嘭……轟轟轟隆隆……”
低矮的城牆再也禁不住摧殘,轟然倒下了。
“殺啊!”
陳營長帶著預三團一營的將士們衝向了倒塌的城牆,“向東突進……”
李四維帶著直屬連和魏營長的部隊隨後跟進,衝向了倒塌的城牆,“一連打掃戰場,二連三連去北門,直屬連跟老子去南門……”
廖黑牛的二營在北門激戰正酣,石猛的三連被擋在了南門外,東門槍炮聲如雨、喊殺聲震天……周營長和何營長正在率部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