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欺騙別人，首先要欺騙自己。

　楚楠的每一句話，沒有任何破綻，因為他確實是認真的，誓言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沒有任何謊言的成分在其中，就算立場互換，楚楠自己也絕對看不出對方有一絲一毫的虛假。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名為楚凌風的存在，會發自內心的深愛著自己的妻子。

　然而，也僅限於楚凌風這個存在。

　以天下為舞台的好戲已然開腔，能夠聽到曲終的人，哪怕是強如楚楠，也無法確定，但是，他卻可以肯定，在這之中，絕對沒有“楚凌風”的名字。

　“記住兩點。”楚楠單手支著下巴，仿佛在述說著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第一，你是我唯一喜歡的女人，我會一直深愛著你，直至生命的盡頭，但與此同時，我也是你們原奧格沃茨人最大的敵人——新生派系的領袖，是你不得不跨越的阻礙。”

　唯有認清自己的立場，才能看清自己應該邁進的道路。

　“第二。”楚楠的眼神微微晃動，“你肩負著北境原奧格沃茨人的未來，究竟是迎來黑暗之後的黎明，還是在深淵中徹底沉淪，全都取決於你的才能，而我，是你能否實現前者的關鍵，你可以利用我對你的愛意，背負我的名號，在我能容忍的范圍內，為北境人謀取利益，這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像剛才那樣，在祖訓這種小事上糾結，只能說明你根本沒有身為執政者的自覺，在政治上，幼稚的言行毫無疑問是滅頂之災的源頭。”

　阿妮婭一句話不說，徑直走到楚楠面前，直視著他的雙眸:“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以聖人之名。”

　楚楠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阿妮婭心中的某種疑慮瞬間下降到了冰點。

　“那麽，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

　“知無不言。”

　阿妮婭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做著什麽準備，等到她的神色終於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後，這才緩緩開口:“第一個，為什麽你會喜歡我這種人，你應該知道，你的哥哥是我們奧格沃茨人最大的敵人，作為他的弟弟，與之相對的，我毫無疑問也是你的死敵，我不認為我的姿容能讓你迷惑到連基本的立場都分不清的地步。”

　確實，阿妮婭雖然容貌出眾，但卻沒到顛沛眾生的程度，這一點阿妮婭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說跟奧格沃茨第一美女——劍姬艾莉歐娜·迪蘭德爾相提並論，就連楚楠身邊的四個內侍她都比不上，那個聲稱深愛著自己的男人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點。

　“愛情是毫無道理可言的。”似乎是對此早有準備，楚楠臉上的表情沒有依舊任何動搖，“於我而言，絕世風華也逃不過一堆枯骨的命運，因此，姿容並非是擇偶的唯一標準，與之相比，一個人的綜合素養無疑更為重要，你在東郊事件中，面對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時，表現出的心智才能，果敢果決，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也只有你這種特別的女人，才能打動我。”

　東郊事件，是阿妮婭不願觸碰的一道傷疤，在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在恭迎北境之主入主蒼雲城後，受命清理東郊廢墟時，清理出的一具具觸目驚心的屍體。

　芬妮那以個體戰力擊破格林姆斯的驚天一擊之下，是方圓千裡的殘垣斷壁，是近萬蒼雲城市民的傷亡，是數千個家庭的支離破碎，同時，也是阿妮婭不得不妥協自汙的緣由。

　阿妮婭臉色一黯，聲音有些乾澀:“是麽......”

　“你不需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因為這毫無意義，時間自然會證明一切，不是麽?”

　搖了搖頭，阿妮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不過更多的，卻是對不得不接受的無奈。

　懷疑又如何?難道她現在有反抗這個選項嗎?

　“第二個問題。”阿妮婭再次深呼一口氣，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真的可以容忍自己的感情被利用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畢竟這是事關底線的問題，而問出這個問題，便意味著阿妮婭已經準備要像楚楠所說的那樣，利用他對自己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與個人榮辱、廉恥無關，她放棄榮譽，苟活於世的唯一意義，就是北境軍民，只要能夠讓他們迎來希望的黎明，讓她做什麽都可以，既然眼前有能夠實現的途徑，她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所謂的愛，不就是毫無保留的付出麽?”楚楠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阿妮婭表現出來的自私，款款道:“既然深愛著你，我自然會毫無保留的付出我所擁有的一切，當然，我不是聖人，不會無償付出，我希望得到你的回報。”

　“你想從未身上得到什麽?”阿妮婭一臉淡然的問道。

　“這還用問嗎?”

　楚楠從沙發上直起身，臉上浮現出無盡的柔情。

　“當然是，你發自內心的笑意。”

　聽到這個回答，有那麽一刹那，阿妮婭竟是忘卻了面前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敵人，忘卻了彼此所處的立場，心神俱顫。

　楚楠站了起來，轉過身， 背負著雙手，走向窗台，燈火通明的窗外在他臉頰留下一道道柔和的光芒，名為“楚凌風”的面具，在這一刻，徹底凝固成型——

　“為所愛的人締造幸福，是身為男人的責任，這一點，不會因為你的立場，你的所作所為而改變，既然我選擇了你，那你的幸福，就是我楚凌風人生價值的一部分，你厭惡我也好，憎恨我也罷，我都不會改變對你的感情，哪怕直到最後你依舊厭惡著我也一樣。”

　楚楠的話語，如同一記記重錘一般，狠狠敲擊著阿妮婭的內心，讓她竟是有頃刻的呼吸急促，臉上閃過一抹動搖。

　“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在你最需要的時候走到你面前，為你遮風擋雨，所謂的愛，應該就是這樣吧。”楚楠突然伸出手，輕輕抬起阿妮婭的下巴，柔和的目光跟注視著阿妮婭眼中的迷茫:

　“無論我為你做了什麽，都是理所當然，心甘情願，所以，你不需要對我抱有任何感激，因為這不過是我的自我滿足，強加在你身上的惡意罷了，而且，我注定是你的敵人，這個立場是不會變的，如果，有一天，我和我哥敗於劍姬手中，你也不需要猶豫，用你的鋼甲拳套狠狠砸穿我的腦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