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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出征酒
第十一章出征酒
十六號這天一早,所有的訓練都取消了。當兵營外響起了集合號,戰士像往常一樣用最快的迅度整理好裝備在營房外排好隊時,就被告知在廣場集中。
連長和指導員在前面帶隊,全連一百多人整整齊齊的踩著正步來到了廣場。廣場裡到處都是裝著綠軍裝戴著紅領章的軍人,排好隊的就像是一顆顆筆直的松樹,還沒排好隊的就在連長的指揮下像匯入大海的小溪一樣一隊隊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整個廣場上彌漫著戰士們整齊的腳步聲和由腳步帶起的一陣陣灰塵。
我們也在連長的帶領下找到一個位置停下了腳步,這時我不禁有此佩服起李連長來。雖說從這幾天的實戰演習上知道李連長的軍事素質不怎麽樣,{包括他到來的那二十幾個老兵也是這樣,後來聽家鄉人說,他們全都是從生產基地直接拉上來的,多年來都在開荒種地少有訓練,而且還仗著自己是老兵盛氣凌人。這就鑄就了他們實力甚至不如我們排的那些新兵,但口氣卻粗得嚇人!}不過至少李連長還能在這茫茫的兵海之中找到我們連隊該呆的位置,這一點對於我這個路盲來說,已經是相當的厲害了……
當戰士們差不多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時,我才有空看了下周圍。與上次在廣場上信中沒有多大的區別,就是人多了幾倍,廣場周圍堆著一大堆的木箱,兩排荷槍實彈的戰士威風凜凜地在那些木箱旁站著。
“同志們!”
說話的是我們師的師長,我從家鄉人那知道師長姓陳,據說有一隻眼睛是假的。好像是在抗美援朝的一次戰鬥中,讓幾名偽軍給圍著,把他的一隻眼睛給刺傷了。他忍著痛把那些偽軍給全解決掉了。
當然,在我這個位置上根本就看不清陳師長的那隻眼睛是不是假的,所以也沒法證實這一點。
抗美援朝?那不就是我剛經歷過的那場戰役?
我想陳師長肯定有聽說過538團和它的團長崔偉,有時我也有一種***想要去跟他聊上幾句,說不準還能讓我連升幾級在戰場上多發揮點作用呢!但想想覺得還是算了,一個是沒有人會相信我所經歷的這一切,除非他是個瘋子。另一個,我也不確定當年有意放跑偽軍特工金秋蓮之後,在我身上背的是個什麽罪名……現在雖說已過了十年***,但還是“揭批查”的時代,一個鬧不好又是反革命份子了!
“同志們!”陳師長堅定有力的聲音透過擴音器響徹了整個廣場,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就要去打仗了!同志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戰士們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不過說是這麽說,我卻知道這裡面有相當一部份人從丟掉鋤頭到拿起槍,僅僅只有十幾天甚至幾天的時間。
“很好!”陳師長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們在越南最困難的時候向他們伸出了援手,幫助他們建黨,給他槍給他們糧,幫他們趕走法國人,也幫他們打退美國人,可以說是要什麽就給什麽!可以現在他們翅膀硬了,就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號稱什麽第三軍事強國,他們在中越邊境製造事端蠶食我國領土,連續出動武裝部隊襲擊我國邊防部隊!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像許司令說的,既然徒弟都跟師傅動起手來了,那就別怪我們這個師傅對他們報以老拳嘍!”
“打倒越南!”
“打倒越鬼子!”
……
戰士們一遍一遍的叫喊著。還別說,這一聲聲整齊的口號聲還真讓人有些熱血沸騰。
這也許就是那個叫什麽……誓師大會吧!還真有些丟人,我在朝鮮戰場上打了三年多的仗,還沒開過這樣的誓師大會!誓師大會順利的進行著,戰士們這時候似乎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上戰場拚殺的事實無法避免,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轟轟烈烈的到戰場上去拚一下。於是這整整一個多小時的會議,都是在戰士們“堅決完成任務!”、“不負人民重托!”、“懲越援柬!”、“打倒越南小霸王!”的口號聲中渡過的。
我承認當時的我很純潔、很天真。因為我總以為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的浪潮之下,所有的戰士都被激起了血性都迫不及待的要走上戰場了,但很快就發現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想的那樣。因為,不久之後就發生了幾起讓人不齒的自殘事件。
大會之後,木箱子就被打開了,正如我們猜想的那樣,裡面全都是裝備彈藥。我們以連為單位排著隊上去領取,從連長那傳來的口令是:重機槍每挺1600發子彈,班用輕機槍每挺1000發子彈,衝鋒槍每支300發子彈,步槍每支200發子彈,四零火箭筒每具6發火箭彈,60迫擊炮每門60發炮彈,每個步兵班攜帶爆破筒1.2米{3個,每個40公分},每個步兵攜帶tnt**五公斤,手榴彈4枚。
我按照規定,就領取了屬於我自己的兩百發子彈{十個彈匣},五公斤的tnt**和4枚手榴彈。至於其它該領的東西,那就用不著***心了,吳海國這個班長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吳海國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他不管做什麽事都跟他說的話一樣,永遠都是積極向上的,本不屬於他這個班長職責范圍內的事,但只要是屬於他所在排的甚至是他所在連隊的事,他都會盡力打理好。
這也省了我們這排長不少的心,話說我可不願意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給煩得分不了身,我的腦袋要用在更值得我用的地方上。這就像是一個在外打拚事業的男人,總是不願意被煩瑣的家務事分心、分神一樣。
不過做為一個排長、同時實際上也是這個連隊的連長的我,還是會關心下自己連隊的火力的。這時的火力跟打抗美援朝時比起來可以說是強多了,首先用的步槍全是半自動,雖說射程沒有莫辛納甘那麽遠,但重在容彈量大射速快。另外每個班都配了兩把56式衝鋒槍、一挺56式輕機槍和一具四零火箭筒。
這樣算下來,一個班的火力配置就是四名步槍手,兩名衝鋒槍手,兩名機槍手和兩名火箭筒射手。這樣的火力在抗美援朝時幾乎是無法想像的,甚至美軍都無法達到這樣的標準!
但我拍了拍裝滿了彈匣的子彈袋,卻不知為什麽卻沒有了以往的充實感。想了想我覺得這應該是出自兩個原因,一個是手中的步槍比不上以前用的m1c,56半每個彈匣的子彈雖比m1多兩發,但有效射程只有四百米,根本就沒法像以前用m1c一樣打七百米左右的目標。更重要的是,我很清楚,在朝鮮戰爭的時候身邊幾乎每個戰友都是百戰精兵,只要有充足的彈藥和補給,我相信我們可以吃掉任何一個擋在我們面前的敵人。
可是現在的戰友,卻無法讓我擁有這樣的信心,雖說他們的火力比起以前已強了許多……
“崔排長!”正在我領完裝備走向軍營的時候,家鄉人攔住了我,隨手就給我遞上了一個望遠鏡,說道:“給!”
“嘿!你小子……還真行啊!”我接過了望遠鏡試了試,早已用慣了望遠鏡的我很快就知道這是八倍望遠鏡,這在戰場上可不是像我這樣的排長就能搞得到的。
“說說,怎麽搞到的?”話雖是這麽問,其實我是想知道家鄉人到底有什麽關系。
沒想到家鄉人口風卻很緊,只是笑了笑:“你以後就知道了!”
見家鄉人不想說我也不勉強,隨手就把望遠鏡掛在脖子上,拍了拍家鄉的肩膀說了聲:“謝了!”
家鄉人給我的回答就是狠狠的一拳,似乎是在告訴我再說客氣話就連兄弟都沒得做!我笑著走進了自己的軍營,我要交的就是這樣的朋友。而且說來也奇怪,不管我走到哪,好像都會交到幾個這樣的朋友。現實中是,朝鮮戰爭是,現在同樣也是!
“砰!”
還沒等我在床上坐定,對面的一所軍營裡就傳來了一聲槍響。這要是在戰場上算不了什麽,可是現在卻還沒開打……
宿舍裡的戰士們呼的一下就湧了出去,我也帶著疑惑跟在了他們的後面。才剛走出軍營就聽到對面傳來幾聲慘叫,一個小腿到處都是鮮血的兵讓幾名戰士給七手八腳的抬了出來。
“怎麽回事?”有人小聲問著
“不知道!也許是槍走火了……”
但我看著卻不像是槍走火,因為我注意到他受傷的位置是在腿脖子,要打中這個地方,必須要將自己的小腿側過來對準槍口……
於是我很快就知道,喊口號與實際行動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我也沒有將這件事點破,一是因為我無法想像,要讓一名戰士自殘這得對戰爭有多大的恐懼。更重要的,我是不想讓戰士們發現還有這樣的一條“退路”!
沒過多久很快就有一名通訊員在我面前報告,說是連長召集各排排長開會。其實這時我已經心知肚明開會的目的是什麽。
果然不出所料,我、家鄉人、楊松堅三個人一到連長和指導員的辦公室,李連長就指著我們壓低聲音說道:“看好你們手下的兵,特別要注意那些膽子小的,必要的時候可以先收了他們的子彈!”
“是!”我們三人應了聲,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戰士們有心要自殘的話,我們就算跟在屁股後面都沒用。收了子彈他可以用刺刀,收了刺刀可以用石頭,就算把石頭都收了……他只要掄起腿往床上一踢……
後來聽說在其它部隊還有發生過幾起這樣的事件,甚至在戰鬥打響之後也出現過,那些兵全都被開除軍籍送回了老家。不過讓我感到有些自豪的是,我所帶的那些兵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兵。
接著身為指導員的詩人又強調了幾句要我們做好戰士們思想工作的話,就示意我們可以回去了。
這時我不禁有些疑惑,挺身問了聲:“連長!指導員!不用分配戰鬥任務嗎?我們的進攻路線、進攻目標是什麽?友鄰部隊情況怎麽樣?敵人情況怎麽樣?沿途敵情怎麽樣……”
家鄉人和楊松堅不著急我可以理解,畢竟他們不知道戰鬥就要在明早六點半打響,可是我……一想到明天早上就要開打了,可是現在還不知道這場戰要怎麽打,甚至打哪裡都不知道。
李連長瞪了我一眼,回答道:“就你話多!我們團是擔任穿插任務,到時跟著大部隊走就是了,問那麽多幹嘛?”
我眼前不由黑黑的一片,心裡暗罵了一聲:你這空夥就是這樣打仗的?這不是帶著我們整個連隊一百多號人蒙著眼鏡去摸象嗎?
事後我才知道,其實這時的我是錯怪李連長了。因為不只是李連長不知道情況,甚至是我們整支進攻的部隊都不知道情況,全軍都處在邊偵察邊進攻的狀態。
從連部走出來的時候,我就拉過家鄉人直截了當的問道:“有沒有辦法給我搞張地圖來!”
“沒問題!”家鄉人點了點頭,二話不說拔腿就走。
到傍晚的時候他還真弄到手了,不過他把地圖交給我時的表情就有點古怪,事先看了看左右沒什麽人注意,這才偷偷的把地圖塞到我的口袋裡。臨走時還交待了聲:“自已藏著看!”
我翻開地圖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因為在這地圖上用鉛筆畫了三條線,應該是我們師三個團的進攻方向,一路是從米七跨過山區插向探壟。一路是從友誼關過三孔橋、板那正面進攻探某。最後一路,注明了是我們團,從弄懷出發跨過巴扁山穿插至敵後的339高地……
繞上這麽一個大彎?看著這地圖上的路線我不由大感頭疼。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戰術,這就是抗美援朝時期早就用了無數次的穿插包圍。可是我們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是在山區穿插對地形不熟而且不利於機械化部隊行軍的聯合***部隊。現在我們對熟悉地形同時也是擅長叢林作戰的越軍,也用這樣的戰術是不是……
而且我也很清楚一點,就像師長在誓師大會說的那樣,越軍實際上就是我們的徒弟。因為我們在抗美援朝時期有過利用弱勢裝備打敗以美國為首的聯合***隊的先例,所以越軍在與美軍鬥爭時,也十分積極的學習我們的戰術思想。我軍不但向北越派出大量的軍事顧問,還替越軍培訓了大量的指揮人員,在我國許多軍校裡都有專門開設“越南班”!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墨守成規的采用這種穿插包圍的戰術,還能有什麽效果呢?甚至越軍還有可能先一步想到我們的穿插路線而布下層層埋伏在前方等著我們……
想到這裡我不由全身一陣發冷,我實在不想讓這場戰爭這樣往下打,但卻又毫無辦法。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排長而已,我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晚飯的時間到了,我有些失魂落魄的來到了食堂。與往常不同的是,今晚加菜,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大臉盆裡裝滿了肉。 這要是在平時可能不到三分鍾就連桶底的湯都不會剩下半點了。可是大家似乎都意識到了這是在兵營裡的最後一餐,都沒了胃口。大半天過去了,桶裡的肉還剩下一半,誰也沒心情去享受。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的,那就是胡少文這個小家夥。也許是因為他平時很少有吃到肉的機會吧,又或許當真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嘴裡塞得鼓鼓的眼睛還盯著盆裡的,時不時還一個勁的用含糊不清的話催著我們:“吃啊吃啊!可好吃了!”
“同志們!”在晚飯就要結束的時候,陳師長又帶著師部的一眾幹部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他端起一碗酒朝我們高高地舉起,用嘶啞而又豪壯的聲音朝我們喊道:“今晚我們就要出征啦!我來給同志們敬上一杯壯行酒!是我的兵,都把這碗酒幹了!”
“好!幹了!”
“喝!”
……
戰士們被陳師長這麽一激又來了豪氣,紛紛接過警衛員傳下來的酒壇給自己的碗滿上,接著高高的舉了起來。
“夜光杯,捧在手,千軍共飲出征酒。”陳師長舉著酒碗衝著戰士們喊了一聲。
“夜光杯,捧在手,千軍共飲出征酒!”戰士們也跟著喊,接著不約而同的往下喊:“
出征酒,味純厚,豪情壯心似水流。
將軍舉起杯,士兵捧過酒。
出征酒,飲一口,將軍士兵血同流。
是生,也舉起杯,是死,也拿起酒,
出征酒,喝不夠,生生世世不回頭。”
“喝!”喊完後所有的戰士都舉碗一乾而淨,接著狠狠地將碗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