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取回六合劍,沒再把它縮成劍鐲纏在腕間,一路用神念馭使著,往森林東邊的龍澤跑去。
從肛部直塞進腸胃裡,它的氣味能好聞麽。
用湖水洗淨後,他收劍北上,踏風疾馳,既想追趕殺死吳酬,破壞丹青道的計劃,又不想被魚知樂追上,讓龍喉部洗清嫌疑。
不得不說,吳公子的求生欲很強,在任真和魚知樂僵持的片刻,他已倉皇離開這片深林,逃遁的速度異常驚人,任真沿路搜索,沒能察覺到他的蹤跡。
他一路北上,到達龍澤城外。
八百裡荒川,多荒山大澤,缺乏開闊平地,因此極少有城鎮。這座龍澤城的規模,卻是非常大,甚至能跟中原地區的那些繁華城市相提並論。
原因很簡單,物物交換的方式太原始,難以成功匹配交易,他們不得不盡可能聚集在一起,唯有這樣,買賣成功的概率才會提升。所以,這裡匯聚了大量有貿易需求的荒人,變成數一數二的大城鎮。
他對城裡的規矩很不熟悉,為了不造成麻煩,便不急於立即進城,先找片樹林歇息一陣。
中午時分,他來到城門口,找到了蹲在角落等他的牧野。
牧野從城裡買了兩頂草帽,給任真帶上一頂,低聲問道:“你昨晚該不會回去搶兕犀了吧?”
任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跟隨他走進城裡。
城裡的街道非常寬闊,由於買賣的臨時性太強,道路兩旁沒有商鋪,而是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地攤,販賣各種山珍野味,琳琅滿目。
任真穿梭在人潮裡,隨意瀏覽著,說道:“你姑姑對我說過,這城裡的規矩只有一條,不準鬥毆強搶。我很想知道,如果有人公然動手,誰又願得罪他?”
規矩奏效的必要條件,是有強大的監督者,保證規則的執行。如果沒人能站出來,捍衛規則的約束力,那麽,這樣的規則會被人人踐踏,形同虛設。
牧野嘴裡呼著白汽,答道:“你還不如直接問,這裡的城主是誰?其實很簡單,有資格當城主的人,必須超脫於九大部落之外,這樣才能不偏不倚,得到各部落信服。”
任真心裡其實早有答案,只是想驗證一下猜測,“是雲帝本人?”
只有白雲城,才有足夠的實力和地位,凌駕在荒族部落之上。同時,龍澤城關聯的利益太巨大,也只有他們,有資格讓各部落低頭,甘願被抽走一部分紅利。
牧野搖頭,“雲帝深居不出,常年藏在雲霧深處養鶴。替他打點生意的,是白雲城的副城主,也就是龍澤城的城主,白九玄。”
聽到這名字,任真嘴裡念叨著,眼眸微眯起來。
他以前當繡衣坊主時,翻遍坊裡密檔,知道雲胤是南宋皇室,亡國後被迫躲進荒川深處,而在當年的南宋,白家執掌朝綱,就是第一大世家,世代效忠皇族。
這麽說來,那個白九玄,應該就是白家的子孫,當年追隨雲胤逃遁至此,至今仍甘心效忠。
“在雲帝來到荒川前,這座龍澤城,原本歸蒼穹部掌管,畢竟,他們肩負著祭司的神聖使命。但後來,蒼穹部覆滅,白雲城稱霸,這裡的交易也就變味了……”
任真若有所思,“什麽叫變味了?”
牧野將任真拽到僻靜處,習慣性地蹲到地上,說道:“以前,蒼穹部隻負責維持秩序,不乾預買賣雙方的交易。但白雲城不同,他們有恃無恐,非要從中分杯羹。”
任真入鄉隨俗,也跟著蹲下來。
“別看進城時,沒有任何人阻攔搜查咱們,等到出城時,就不會這麽客氣了。出口處會有士兵把守,
雁過拔毛,會根據你帶出去的物品,扣下一部分……”任真皺起眉頭,“這不是強盜嗎?他們想拿啥就拿啥?”
牧野無奈地歎息一聲,“這跟你們中原的賦稅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們部落之間不使用貨幣,沒法按規定數額征收,就只能由著他們的性子挑咯。”
如此一來,人的主觀能動性發揮太大作用,結果就是,白九玄為所欲為,肆意敲詐貨物。
但各部落又不得不來,畢竟這裡是最大的買賣場所,最容易幫他們完成買賣。龍澤城扣掉的只是一小部分,為了能把獵物和藥材賣出去,換回急需的物件,吃點虧也就忍了。
任真寒聲道:“他們要是奪走最貴重的寶物,商販豈不是賠得血本無歸?”
“一般不會這樣,因為沒必要。白雲城若是需要什麽,會直接派人到各部落索要,年底更將得到大量進貢,相對而言,拿進城裡賣的東西,不至於太過貴重。”
任真聞言,眼裡的寒意愈濃。
怪不得雲胤被稱作雲帝,果然是帝王一般的作派。他憑武力征服荒族,躲在這荒川裡欺負窮人,作威作福,哪有半點王者風范,這樣的皇族不亡國才怪。
牧野提醒道:“你要是帶了什麽寶物,如實告訴我,可以把它留在我二叔家裡,過後再想辦法偷運出去。他常年住在城裡,跟守衛比較熟,肯定更方便一些。”
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卻跟做賊一樣,連帶出城都得鬼鬼祟祟,不得不說,白九玄的作風太卑劣了。
任真站起身,說道:“既然如此,先去你二叔家。”
牧野嗯了一聲,頭前帶路。他昨夜匆匆進城後,就是住在二叔家裡。
任真忽然想起一茬,問道:“奇怪,丹絕牧雲是你姑姑,這城裡又有你二叔,但那天我聽阿賓的口氣,似乎你是……”
他沒有直說出口。
牧野神色黯然,“阿賓沒說錯,我確實是遺孤,被戰歌部收養成人。我的義父,也就是牧雲姑姑的兄長,早年在神農大典上戰死,族長老爺子於心不忍,又替他撫養我,直到成年。”
任真輕拍他的肩膀,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把他更傷心的事都勾了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牧野的義父在神農大典上戰死,看來,絕非一場祭典那麽簡單,而是潛藏無限殺機。
很快,兩人走進一條陋巷,繼而進入一家雜貨鋪裡。
鋪子狹小,滿滿當當地擺放著各種器具,幾乎沒有下腳的空地。
一名中年胖子蹲在地上,低頭擦拭一隻陶器,神情專注,將光禿禿的頭頂對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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