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更一怔,眼眸裡浮起疑惑神色。
任真的反應超乎尋常,不僅不把自身性命當回事,隨意押上賭桌,竟然還如此自信,主動要求增加籌碼。
這不是普通人該有的表現。他已經無法作弊,這份信心又從何而來?
“你想怎麽賭?”
“對崔家這樣的頂級豪族來說,五萬兩未免太少。我猜,如果這局崔先生又輸掉,一定會鍥而不舍地請求再賭。既然如此,索性就十萬兩吧!”
任真微微一笑,“如果葉家輸了,相應會奉送七萬兩,另外,我情願自刎謝罪,讓崔先生泄恨,如何?”
說著,他同時望向葉老,征詢自家人的意見。
葉老刮目相看,沒想到任真會看淡生死,表現得像嗜賭如命的瘋子,“好,好氣魄!你都敢舍命去玩,區區七萬兩銀子,老夫豈會舍不得!”
他對任真越來越賞識。
“這局要是贏下來,咱們七三開,三萬兩當成給你的賞錢!”
崔更臉色鐵青。這年輕人的銳氣太盛,連命都敢堵,他要是再心疼那十萬兩,傳出去一定會淪為笑柄。
他拳頭砸在桌面上,陰森地道:“好,我跟你賭!”
見雙方達成約定,玉羅刹大手一揮,再次搖動骰盅,開始第三輪賭局。
任真雲淡風輕,有葉家在一旁撐腰,他更沒必要膽怯,有心要狠狠坑崔更一把。
“雖然這個崔四,很可能跟那小子有關聯,但是他想置我於死地,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這時,玉羅刹搖骰已畢,骰盅落定在桌面上。
任真臉色沉凝,率先說道:“崔先生,既然我是拿命在賭,恕我不能讓出先手,沒必要為了跟你較量,故意違背自己的運氣。”
說話的片刻,他已經看破骰盅,裡面的骰子分別是三、一、二,依然還是小。
崔更沒有說話,只是抬手,示意他趕快下注。
“前兩把,我都是買小獲勝。看來今天運氣如此,這一局,我依然買小!”
“那好,我便買大,取你狗命!”
玉羅刹抬手,打開骰盅,結果當然毫無懸念,還是小。
盯著骰子上的點數,崔更額頭的青筋陡然聳立,沒想到自己這麽背,居然又輸了。
連續三次輸給同一個人,難道是天命克星不成?!
他不信這個邪,憤然一拍桌子,渾身怒氣狂湧,“我不服!咱們再來,我不信任玉羅刹,這次我要親自搖骰!”
見崔更暴怒失態,葉老撫掌大笑,讚歎道:“真是妙不可言!年輕人,只要你想賭,盡管放手去搏,老朽今天全力支持你!”
任真求之不得,朗然說道:“崔先生成心要殺我,一直這麽追賭下去,我不可能全勝不敗。公平起見,這次得加籌碼才行!改成五十萬兩,如何?”
崔更已經喪失理智,一把奪過骰盅,開始猛搖起來,“五十萬,就這麽說定了!”
在任真的刺激下,他的賭癮爆發,徹底被衝昏了頭腦。
陪他同來的婦人見狀,蛾眉輕皺,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
她本想提醒崔更,自家目前周轉艱難,手頭資金緊張,不敢再放手揮霍,但又深知夫君的暴脾氣,最終沒敢開口。
啪,崔更猛力砸下骰盅,迫不及待地催促任真,“趕緊押!”
他眼裡布滿血絲,明顯輸紅了眼睛。
任真停頓片刻,待天眼看破骰盅後,從容說道:“我還是買小,不信你能搖出大來。”
他非常確定,自己這一把取勝毫無懸念,說這句話是在故意激崔更,繼續較勁賭下去。
崔更豁然開盅,果然又是小。
一小會兒功夫,他屢戰屢敗,已經輸進去六十萬兩,並且像中邪一樣,連續被小數挫敗。
葉老這時也看出來,任真今天的運氣簡直逆天,必須要抓住機會,利用他狠狠打擊崔家。
“崔更,還是別玩了,你命中犯小,贏不了我家的下人。”
他火上澆油,故意誘崔更越陷越深。
“你……”崔更氣得一身肥肉亂顫,眼珠快迸射出來,“贏錢就想走人?你們葉家也不能毀掉賭桌的規矩!”
任真眼眸微眯,盯著語無倫次的崔更,說道:“崔先生,你這樣糾纏下去,未免欺人太甚。你要真想贏我,咱們最後一局定勝負,無論結果如何,就此收手,如何?”
崔更眼神怨毒,寒聲說道:“只要能讓你死,我怎麽賭都行!”
任真冷哼一聲,拍案而起,裝出怒衝衝的樣子,“這可是你說的,一百萬兩,你敢賭麽!”
一百萬!
這不是小數目。連葉天命都大吃一驚,任真只是個身無分文的窮秀才,卻有這麽大的膽子,簡直是賭徒裡的瘋子。
崔更氣血上頭,跟任真隔著桌子怒目對視,像暴走的獅子一樣,怒吼道:“不就是……”
話還沒說完, 那名豁然起身,用力拽著崔更的衣襟,臉色莫名蒼白,“收手吧!這一局咱們不能賭!”
她其實是想說,崔家櫃台上現在捉襟見肘,在跟葉家的生意爭鬥中,陷入資金斷流的險境,一旦再憑空蒸發一百萬兩,那簡直是致命重創。
放在以前,對在京城的崔家一系來說,一百萬兩算不得什麽。但現在情勢危急,這筆錢很可能會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拉下面子,主動跑來找葉家求和。
在婦人提醒下,崔更神志漸漸清醒,意識到自己的現狀,將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強行咽了回去。
這一局,他確實不敢賭。
一旦輸掉,崔家雪上加霜,在京城的所有生意就都完了。
便在這時,葉老的笑聲再次響起,看似溫和如春風,實則充斥著強烈的諷刺。
“年輕人,你可真敢獅子大開口,你知道一百萬的分量有多重嗎?崔家雖號稱天下第一豪商,但是在眼前的京城,他們也拿不出手啊!”
崔更臉色驟僵。
“今年大唐糧食緊缺,為了做霸盤生意,壟斷長安糧市,崔家瘋狂收購市面上的糧食,想要哄抬糧價,一家獨大。他們在京城的現銀,都已經變成糧食,囤在庫裡了!”
崔更臉色雪白,被戳穿老底以後,驚怒交加。
“這位崔四先生,賺錢的手段不行,花錢的本事倒不小!吃喝嫖賭,這幾年在京城沒少折騰,明明虧空不小,又不敢如實上報,欺上瞞下,簡直是清河崔家的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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