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老頭無意刁難,顏淵不願再作停留,丟下任真不管,轉瞬間無影無蹤。
任真站在原地,皺著眉頭,還在琢磨剛才那首詩。
短短四句,不講究對仗和韻律,內容上更無意境可言,正如楊老頭的風格一樣,字裡行間透著怪異。
他知道,這二十八字,不僅將十大風雲強者全部包涵在內,並且暗藏玄機,附有楊老頭對他們各自的命運預言,深邃玄奧。
但是他參悟不透,這些預言究竟指代的是什麽。天機難測,既然參不透,再去挖空心思琢磨,恐怕也是徒勞。
楊老頭乾咳一聲,側首對向任真,說道:“換個地方,我有話對你說。”
說罷,不待任真回應,他右手拉著那孩童,左手舉起那面布幡,朝任真猛然一揮。
只見一股黑氣遽然飄出,陰森無比,急劇旋轉著,將三人籠罩在內。
任真隻覺眼前昏黑,頭重腳輕,數息過後,視線便恢復明朗,再環顧四周時,竟憑空出現在一處房間裡!
顛陰倒陽,移形換影,這神通也太強大了!
任真瞳孔驟縮,打量著房間裡的清雅布置,臉上湧出難以掩飾的震撼,“這就是……奇門遁甲?”
那小童倒習以為常,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就像回到家一樣,倒杯茶水喝起來。
“店小二!”小童拍著桌面,尖聲喊叫,渾然一副老江湖的作派。
他眉眼清稚,嗓音甚是清脆悅耳。
任真頓覺眼前一亮。
這時,咚咚的腳踏樓梯聲從門外傳來,地板隨之微顫,一名店夥計面帶笑容跑進來。
“兩位啥時候回來的?”
這夥計望向楊瞎子時,霎時驚愕,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也出了問題。
幾個時辰前,他親眼目送這對老少出門,自己一直在樓下跑堂,壓根就沒看到他們回來的身影,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房裡!
小童學著楊瞎子的腔調,乾咳一聲,手敲桌面,“來兩碗酸菜魚面!”
夥計一愣,緩過神來,笑呵呵地道:“好嘞!小爺您稍等!”
小童忽有所思,補充道:“對了,找他要錢!”
說著,他伸出小手,指向任真,神氣地翹起頭,露出一副“你不付錢我就讓老瞎子揍你”的凶惡表情。
任真啞然無語,你就點了兩碗,沒我的份兒,還讓我付錢?
這熊孩子年紀不大,倒是挺會蹭吃蹭喝!
他從袖裡掏出一塊銀錠拋給夥計,無奈地歎口氣,“勞煩再去大街上,幫忙買兩串糖葫蘆。”
聽到糖葫蘆,小童眼裡精光四射,從椅子上雀躍起來,再次望向任真時,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感。
他越來越喜歡這位英俊叔叔了。
沒過多久,面條和糖葫蘆同時送了上來。
小童略一掙扎,決定先將糖葫蘆放到一邊,捧著面碗呲溜呲溜吃起來。
一直沉默的楊瞎子也坐在身旁,埋頭開始吃麵。
整個屋子裡,彌漫著濃鬱的酸菜氣味,以及魚肉的清香。
面對這副情景,任真異常尷尬,隻好走到窗前透透氣,悻悻地望著吃麵的這對老少。
從剛遇見,他就察覺到,這楊老頭雖然眼瞎,但是舉手投足如正常人一樣流利,看不出絲毫障礙。
此刻看他吃麵,任真更是震撼無語。
這老瞎子筷筷精準,不僅夾面條的速度如飛,而且不時把湯裡的花椒剔出,粒粒夾到碗外,
一絲不苟。 這特麽是個瞎子?!
“遇上這樣變態的對手,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任真哭笑不得,感歎道:“誰那麽牛逼,能把他的眼睛給戳瞎,我服氣!”
小童風卷殘雲,隻消片刻,一大碗魚面就被他吞盡腹裡。
他打了個飽嗝,意猶未盡,目不轉睛地盯著老瞎子吃麵的動作,眼神清澈。
老瞎子吃了幾口,忽地停下筷子,臉部依然對著面碗,淡淡說道:“別瞅了,魚肉你夾走吧!”
小童喜出望外,咂了咂嘴,飛快地探出筷子,把瞎子碗裡的那片雪白魚肉夾走,津津有味吃起來。
老瞎子微微側首,“看”向幸福吃魚的小童,臉上帶著溫和笑意。
這片魚肉從沒被動過。
明明是很溫馨的一幅畫面,任真卻看得萬念俱灰,情緒崩潰,“要殺要剮你給句痛快話,能不能別在我面前秀慈愛,亮瞎老子的狗眼!”
這時,楊老頭站起身來,走向任真,臉上的慈愛頃刻消散,冷漠如初。
任真心頭驟緊,開始盤算跳窗逃跑的可能性。
楊老頭走到他身旁,負手而立,面對著窗外的繽紛世界,眼瞼微微顫動。
“別以為我想見你。我為尋覓三樣東西而來,沒想到,全在你身上。”
任真聞言, 全身緊繃,心臟劇烈抽搐起來。陰陽家的楊玄機,原來是要進雲遙宗找那些東西!
他隱隱猜出那三樣東西指的是什麽,危機感陡然攀升到極點。狹路相逢,勢必要拚個你死我活。
楊老頭抬手,按在他那險些就要暴起的肩膀上,微微一拍,示意他放松下來。
任真心神一顫,衣衫瞬間被汗水濕透。
只是隨意拍肩的這一動作,便飄忽鬼魅,猝然到令他反應不過來的程度,楊老頭若是想殺他,他現在恐怕已經倒在地上了。
兩人的實力,根本不在同一層級,拿什麽拚個死活?
“今天發生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楊老頭抹去嘴角的油漬,幽幽地道:“站得高,才能看得遠。顧劍棠,你還是看得太低了。”
任真松了口氣,思緒凌亂,不知如何回答。
“聽他的口氣,應該跟顧劍棠是舊相識,沒有什麽殺心。既然如此,接下來我虛與委蛇一番,只要別露出破綻,想必能保性命無虞。”
“來北唐之前,我就擔心遇到風雲強者,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生兩次。他當時也在朝天峰,竟無一人察覺,實力恐怖如斯,難怪顏淵連挑戰的勇氣都沒有。”
從潛入北唐至今,這是他經歷過最凶險的一次,遠比遇見顏淵那次更為凶險。
“眼光太短淺,就容易做蠢事,被人玩弄利用尚不自知,還在那裡洋洋得意,你說可不可笑?”
楊老頭嘴角一挑,滿臉皺紋褶起,笑容裡流露出無盡的諷意。
“直到現在,你真以為你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