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感受到巨大的壓迫力,腦海裡飛速思索著,急忙應承道:“有!”
聽到這個字,楊健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彷如卸下千斤重的擔子,“你教我,我來擷取毒蠱。”
牧雲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猶有心悸,“荒川有種珍稀植物,叫失魂引,它的花香馥鬱,對蠱蟲有致命誘惑力,每次開花時,都能將森林裡的天然蠱蟲吸引到一起。所以,養蠱師將其視為誘蠱至寶。”
這種節骨眼上,她沒敢再跟楊健抱怨,失魂引幾乎絕跡,每十年才開一次花,很多幼株還沒成長到花期,便已夭折,故而它的花瓣隻存在於荒族典籍裡,無人知曉它的下落。
“那年有人登門找我求丹,作為交換,贈給我一片失魂引花瓣。只要拿著它,輕輕按在侯爺的眼睛上,過會兒時間,毒蠱就會被引誘出來,依附在花瓣表面。”
楊健聞言,眉尖一挑,“既有此寶物,你為何早不拿出來,害我苦苦搜尋半天?”
見識到他剛才的猙獰面目,牧雲異常惶恐,解釋道:“我只有一片花瓣,而且經過不少年月,香氣早就消散。指望它把深藏肺腑的蠱蟲引出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睛就在體表,把花瓣按在上面,簡單易行,不像身體內部那麽麻煩,所以,失魂引才能派上用場。
楊健嗯了一聲,表情微松,說道:“好,你把失魂引拿來,讓我引誘毒蠱。”
牧雲不敢多嘴,立即走到牆邊的高大藥櫃前,踩著凳子,從最上層的抽屜裡取出一個木盒,小心翼翼地送到楊健面前。
木盒打開,一片暗黃色花瓣躺在裡面,早已枯萎,果然不複有絲毫香味。
楊健接過來,放在面前仔細嗅著,說道:“請你到外面稍候。弄好後,我再叫你進來。”
牧雲目光一僵,心道,你真愛裝神弄鬼,這麽簡單的操作,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你還信不過我?
心裡這麽想,她嘴上卻不敢說出來,悻悻地再次離開。
她自然不知,藏匿蠱種的那隻眼,不是普通的肉眼,而是任真手心的天眼。為了任真著想,楊健怎可能讓她窺測到這驚人的秘密?
由於某些未知的原因,楊健知道天眼的秘密,所以,他屢次搜查無果後,漸漸猜測到,毒蠱或許就藏在這第三隻眼裡。
那麽,只要將天眼喚醒,再以失魂引誘導即可。至於如何喚醒它,楊健自有主意,當然更不能讓任何人看到。
可惜,此時的任真昏迷不醒,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只能錯過某個更驚人的秘密。
上次他收到李鳳首打探出的消息,當時不確定具體所指,所以跟玄悲小和尚聯手,搜索無果後,便懷疑這名堂是否存在,指的又是什麽。
經過這次陰差陽錯的中毒,等他醒來,聽完牧雲的詳細論述,他就能真正意識到,自己體內潛伏著多麽可怕的威脅。
而且,這個威脅還潛伏在最要命的部位裡。
半個時辰後,楊健開口呼喚,牧雲三人返回屋裡。
接過失魂引,她小心地把花瓣放進碗裡,用清水浸泡片刻,使表面的毒蠱沾染到水裡。
然後,她再將歸明針插進碗內,等候毒蠱顯形。
徐老六和牧野趴在桌旁,瞪大眼睛盯著瓷碗,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細節。楊健也坐在一邊,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屋裡靜得出奇。
漸漸地,歸明針泡在水裡的部分開始變黑。看到這一幕,徐老六長吐一口濁氣,激動得眼淚快流出來。
針上發黑,第二種毒蠱終於找到了。
難得看到希望,楊健嘴角一揚,微笑道:“夫人可認得此蠱?”
牧雲也如釋重負,答道:“不認識,此蠱隱秘至極,必是高手所養。不過眼前,這一點倒無所謂,我只需還原入簾青的變異過程,配製出相應解藥,侯爺就能醒過來。”
楊健用力點頭,凜然道:“那就有勞夫人了。只要能救醒侯爺,從此以後,楊某這條命就是您的,任憑您驅使!”
牧雲笑容苦澀,驅使八境大宗師?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她側身對牧野說道:“研製解藥需要時間,急不得,你先帶兩位去廂房住下,等大功告成後,我再通知你們。”
於是,徐楊二人行禮告退。
走到院子裡,兩人呼吸著新鮮空氣,神清氣爽。
徐老六笑道:“不管怎麽說,至少已經找到對的門路了。來日方長,只要能救醒侯爺,以後該如何化解黑色毒蠱,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楊健點頭,欣然道:“關於那種毒蠱,我心裡大概有了答案。等他醒來後,自己也會猜出元凶。”
徐老六喜形於色,追問道:“你知道是誰乾的?”
楊健不想細說,邁步走向一側的木屋。
“現在還鬥不過那人。”
……
……
三日後。
正屋傳出喜訊,牧雲配製解藥成功。
又半日,任真醒來。
掐指一算,那夜喝茶後,他已經昏迷了大半個月。
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徐老六熱淚橫流。
本就不聰明的牧野,笑得像個傻子。
楊健神采奕奕,朝牧雲恭謹一揖。
牧雲微微昂首,高聳的胸脯興奮躍動。
任真嘴唇乾裂,嗓音沙啞,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茶裡有毒……”
徐老六握住他的手,擦著眼淚,哽咽道:“沒事,都過去了,咱們現在安全得很。”
任真勉強一笑,笑容很難看,本來有很多話要說,視線移向牧雲和楊健時,本能地警醒起來,問道:“這兩位是……”
徐老六熱情介紹道:“這位是牧雲,牧野兄弟的姑姑。你體內的毒,就是她幫忙化解的!”
任真眼眸微眯,話音虛弱無力,“丹絕?”
牧雲倍感訝異,想不到這年輕人的見識如此淵博,僅憑一個名字,就能猜出她的底細。
“你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任真看著牧野, 說道:“我看過他的朝試檔案,知道他跟丹青城有淵源。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還要托二位的福,我才能死裡逃生,撿回這條性命。”
牧雲感到不安,暗道,此人早已看破,卻沒說破,看來心機很深。
任真掃視著屋裡,思緒轉得很快,隨口說道:“前輩沒有隨他而去,足見氣節堅貞,是非分明。不必再躲進深山裡,有我在,朝廷就不會誤解你的忠心。”
牧雲心臟怦然收縮。這幾句話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無比,刺中了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她溫婉行禮,“謝過侯爺庇佑。”
任真目光微移,打量著楊健,繼續問道:“這位又是……”
話音剛落,他感知到楊健身旁劍匣裡的氣機,臉上頓時湧起一抹不健康的紅暈。
它怎麽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