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邊倒的碾壓,卻反被道行薄弱的後輩挫傷,這種狀況很難不讓人惱怒。無心雖性情沉穩,靜如止水,此時也蕩起層層漣漪。
他閉目運功療傷,寒聲說了一句,“是麽,待會我再試試!”
他看得出,剛才不動明王印功力渾厚,絕非出自任真的手筆,大概是被某位大宗師封印在任真體內。換言之,動用它的次數有限,不可能無窮無盡。
吃一塹長一智,他既已知曉咒印的存在,待會再次出手時,就會謹慎戒備。憑他的八境修為,破解一道固定的咒印,不算是太大難題。
至於擒住任真,更無須傷勢痊愈,只要調息片刻即可。
任真聞言,默不作聲,疾速運轉著體內真力,醞釀破境的時機。
他不是沒想過,爬起來趁機逃跑,但覆水難收,破境已經開始,如果強行停滯下來,就等於失敗,他將修為盡失,淪為廢人。事已至此,他只能坐在這裡,先破境再說。
這是場時間的賽跑。
那道咒印為他爭取短暫時間,卻不能一勞永逸,如果無心趕在他之前,平息體內的傷情,卷土重來,危機將會再次降臨。到時候,失去咒印護身,他就徹底玩完了。
為今之計,唯有盡快破境,才能逃離此地。
此間靜寂無聲。
兩人相對而坐,都在凝神運功,爭分奪秒。
半個時辰後,一人站了起來。
任真閉眼,聽到對面動靜,額頭密集的汗珠滑落下來。
破境已到最後關頭,可惜,他終究比無心慢一步。
無心將破爛袈裟脫下,露出裡面的納衣,招手取回錫杖,再度走向任真。這次,他神態專注,步伐沉重許多。
“不動明王,乃佛宗諸明王之首。你體內既有明王咒,想來應是老師的神通所致。也罷,你若肯交出他的衣缽,貧僧今日願放你一馬,如何?”
任真閉目不答,周身氣流狂湧。
無心見狀,歎息道:“真是冥頑不靈,就算成功破境,難道你就能贏?貧僧已有防備,這次你在劫難逃!”
說罷,他緩緩出掌,急遽凝聚真力,遠比剛才那次莊重得多,同時,他持杖在手,隨時準備壓製刺出的明王咒。
手掌向前,隱有風雷之聲。
千鈞一發間,只聽砰的爆響,任真體內驟然噴出灼熱白汽,彌漫四周。無心手掌碾進白汽裡,卻撲了個空,沒能擊中目標。
與此同時,後方空地上,閃出任真的身影。
他衣衫襤褸,狼狽不堪,但是,眼眸湛湛有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在生死攸關的一瞬,他艱險破境,大功告成。
此刻,他已正式踏進第六境!
無心揮掌,撥開眼前白汽,望著任真散發的靈動氣息,淡淡說道:“六境破雲,是我晚了一步。不過,區別還是不大。”
八境眼裡,五境六境皆如浮雲。
任真咳嗽幾聲,凜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明知你會出手阻撓,我為何還執意要冒險破境?”
無心站在那裡,目光古井無波,並未因任真破境而產生異常情緒。
任真右手持劍,邁步走向無心,“因為我有招殺手鐧,一直沒用,而且我認為,如果靠五境修為使出,很可能會對你無效。但是,六境就不一樣了。”
明知沒有把握,還強行施展殺手鐧,這樣只會打草驚蛇,令無心提防戒備。所以,任真一直隱忍不發,就是在等此刻,自己邁進六境,再嶄露真正的鋒芒。
無心眨了眨眼,淡漠地道:“殺手鐧?比劍聖絕學還強嗎?”
他連孤獨九劍都能看破,並不認為,
所謂的殺手鐧能對他構成威脅。況且,比劍聖絕學還強的功法,世間寥寥有數,他心裡很清楚,它們不會落在任真手裡。任真按劍向前,離無心越來越近,“你知道,我自創劍十和劍十一,那你知不知道,後面還有劍十二?”
無心聞言,啞然一笑,“你讀過《心經》,應知佛法無邊,莫非以為自己的智慧能超過佛陀?”
雖然嘴上這麽說,他見任真閑庭信步,泰然自若,心知確有其事,絕對不能小覷。
任真停步站在無心面前,沉聲道:“你若不服,那就接劍!”
說罷,他右掌一揮,六合劍去勢凌厲,直直刺向無心。
無心微凜,抬起手中錫杖,準備迎面劈落那把劍。
這時候,任真忽然動了。
他亮出左掌,悄無聲息,隔空朝無心拍去。
只見金光如潮,漫無邊際,湮沒此間,將無心的身軀籠罩在內。
手掌前方,一隻黃金眼瞳豎垂半空,莊嚴無比,深邃黝黑的瞳仁裡,綻放著璀璨耀眼的光華。
金光所過之處,草木、氣浪、煙塵,空間內的一切都遽然凝固,紋絲不動。一些飄零的樹葉,還沒能落地,便硬生生懸浮在半空,不再下墜分毫。
萬籟俱寂,仿佛時間都已靜止。
這副畫面,詭異到極點。
無心站在金光裡,也沒能幸免,兀自舉杖迎擊飛劍,動作就這樣定格住,再動彈不得。
他才是被禁錮的最重要對象。
原來,任真所謂的劍十二,只是個幌子,用來吸引無心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殺手鐧,其實是左手的天眼。
天眼威力綻放到極致時,不僅能禁錮刀劍等兵器,竟連人體也一並封印住。任真對此深藏不露,直到今日,萬般無奈,他不得不努力嘗試。
眼前,無心的姿勢雖被定住,但畢竟擁有八境內力,極其強悍,憑任真目前的道行,尚不足以遏製那股雄渾真力的流淌。
他拚命運轉經脈,試圖衝破天眼的禁製,任真全力駕馭天眼,絲毫不敢懈怠,兩者正面博弈,只能平分秋色,僵持不下。
換句話說,無心的健康狀況正常,還能正常呼吸、心跳,真力和血液也能正常流動,沒有受到抑製。但是,他無法動彈。
而任真,成功禁錮無心的身形,卻耗費全部心神,被牢牢牽製於此,分身乏術,再騰不出半點精力,調動別的手段去殺無心。
哭笑不得的是,天眼金光一視同仁,連他自己的本命劍,也同樣被禁錮住,凝滯虛空,無法再前刺。
就這樣,兩人隔空對峙,一個被定住,一個被束縛,誰也奈何不了誰。
無心站在那裡,全身酸痛難忍,又無可奈何,隻好以內力傳音,喝道:“這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來殺我!”
他不傻,早就看出,任真也拚盡全力,害怕他逃脫,不敢分心減輕天眼的施壓。如果真能殺他,何至於這麽苦耗下去。
任真汗流浹背,深吸一口氣,笑道:“你別急著求死,殺招正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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